離開雷虎家，我也放鬆了不少。
至少近期不會有人去騷擾家人了吧。
我攔了輛出租車，回到小區。
深夜，路燈下。
我仰頭望着家裏的燈光，眼眶發熱。
朝思暮想四年，終於能回家了。
我迫不及待，三步並作兩步走。
只是，家門前，我躊躇了好一會。
咚咚咚。
我深呼吸幾次，敲響了房門。
屋內，腳步聲漸漸清晰。
吱啦！
房門打開。
站在門口的是唐靈，她穿着拖鞋，門只是露了一條縫。
“姐！”
看見她，我笑了。
唐靈瞳孔收縮，楞了一下，緊接着，就緊緊的抱住我。
正抱着，她卻又立刻分開，做賊似的周圍瞄了一眼，一把抓着我的手腕，把我拉進屋。
“你這都敢回來？”
她趕緊把門反鎖上，上下打量着我，見我身上沒有傷，這才鬆了口氣。
“樓下沒人堵着你吧？”
我搖搖頭：“沒有。”
“那就好。”
唐靈拍了拍胸脯，胸前晃了晃，她穿的內衣領口很低，一低頭就能看見，我趕緊目光迴避，把頭撇到一旁去。
正是此時，父母聽見聲音，從臥室出來。
他們目光之中帶着膽怯，顯然是因爲小混混的事情，嚇得不輕。
“你、你還有臉回來！”
養母嚴厲的聲音響起，那般熟悉。
她剛說完，養父卻在一旁笑的合不攏嘴：“有臉沒臉，也是你養的。唸叨一晚上了，擔心唐林沒地方住，現在人回來了，你又起勁兒了。”
“死老頭子，你給我閉嘴，在說話我把你嘴擰下來！”
“行了行了，還不趕緊整點飯去？”
養父母拌着嘴，唐靈抿嘴一笑，看向我，只是不知怎的，我總覺得她的目光，似乎有些閃躲。
唐靈安慰道：“先喫飯吧，喫完飯，我有事情跟你說。”
“嗯。”我應了一聲。
“爸，媽，我……我、我想回家，不想走了。”
看着父母頭上的白髮，我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些年爲了我，他們付出了太多太多。
這輩子我怕是都還不清了。
養父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一句‘我想回家’，並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熱淚盈眶，養父此刻眼眶裏面的淚珠已經止不住落下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在家裏躲着，就先別出去了，風頭過了再說。”
我鼻子一酸，重重的點了點頭。
養育之恩，我不會掛在嘴邊，但會萬倍相還。
“行了，先喫飯吧，吃了飯回屋睡覺了。”
唐靈說着，起身去廚房幫忙了。
我看着姐姐忙碌的身影，我有些失神。
此情此景，夢迴千轉，已經無數次。
好害怕，擔心一眨眼，所有的畫面都會消失。
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孤零零的，在暗無天日的地下世界。
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無依無靠，想要活下去，就要不停扮演着陌生的身份。
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唯一的樂趣，是仰頭看着天，數着夜空的星。
我，不想再失去他們了。
他們，是我唯一的親人。
“別發呆了，趁熱喫。”
聽到聲音，我才緩過神來。
姐姐站在我面前，飯菜已經在桌上擺好。
“好。”我點着頭，狼吞虎嚥起來。
家裏的剩飯殘羹，遠勝外面的玉盤珍羞。
看着我喫完，父母讓我回屋去睡，我衝了個澡，擦乾後，站在房門口。
如果不是換了上下鋪，我也不好意思再跟唐靈一張牀了。
“把門關上。”唐靈忽然說道。
我楞了一下，心跳不由加速，雖說知道唐靈並非是那個意思，但現在姐姐這麼美，我作爲一個男人，心裏也不是一點愛慕之情沒有。
關好房門之後，當我再度轉身，我發現唐靈的神色就變了。
果然，之前就覺得她心裏有事。
“姐，你……”
“林哥，是你道上混的稱呼？”
唐靈看着我。
她面無表情，雙眸之中，帶着一絲期盼，一絲失落。
“你不用解釋，我親耳聽見王勇那些人說的‘如果還想混下去，以後唐家，誰都不能惹，見到唐林，要恭恭敬敬的叫林哥。’”
唐靈或許是怕我騙她，讓她更加失望，才急着補充了一句。
我心裏‘咯噔’一聲。
這一刻，我不知如何回應。
“唐林，你知道今天王勇收完其他鋪子的保護費後，那些鄰居是怎麼議論我們的嗎？這事情，爸媽今天還不知道，但明天，後天，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的。”
唐靈看着我，眸中失望之色大過期盼。
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沒想到會這樣，還有我……不是小混混。”我的解釋很無力。
“你如果問心無愧，就告訴我這四年你都在幹甚麼？”唐靈問。
我無法開口，只能選擇沉默。
有些事情說出來，只會害了他們。
“小時候，父母對你嚴厲，就是怕你將來誤入歧途，誰曾想你還真是沒讓我失望。”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威風，讓王勇都可以喊你林哥，但你知道這條道上又有幾個能善終的。”
“我現在給你兩條路，如果你還想繼續混，就不要認我這個姐姐，不要回這個家。否則，你就改邪歸正！”
唐靈越說越激動，可擔心養父母聽見，卻又只能強行壓低聲音。
我看着她，心情五味駁雜。
“唐林，我……本來以爲當年那件事情，你這輩子都不會去做一個惡人。
可惜，你現在的所作所爲，與那人又有甚麼區別？”
字字珠璣，字字扎心！
“姐，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相信我，可以嗎？”
她沒有回答，而是抬起右手，靜靜的看着我。
殘留在她嘴角的那一抹笑容，僵住了。
我恍然醒悟。
四年前的傷害，又豈是這簡簡單單一句解釋，就可以彌補的？
本想彌補之前犯下的過錯的我，卻沒想到又再一次傷害了她。
我陷入了無限的悔恨中，也許我就不該回來吧！
我默默的起身，向門口走去。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作的，也怪不得別人。
“弟弟，我……希望你能回家，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做人，行嗎？”
唐靈哽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