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浮生沒有半點反應。
閉眸沉睡，安靜完美得猶如一幅畫卷。
“算了，我們都是不被命運眷顧的人。”
夏暖暖眼底掠過一道悲涼，她不指望秦浮生能回應她。
躺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彷彿死了一樣的植物人，又怎麼可能會對她有回應。
夏暖暖跪在秦浮生身邊，聚精會神的幫他按摩腿上的肌肉，但嘴裏依然在時不時的說着話。
四年在監獄裏被欺凌蹂躪時光，她不敢吭聲，更沒有朋友和她說話。
嘗過的苦痛，只能沉封在心底的土壤裏。
現在終於有一個願意聽她說話的人。
她很欣慰。
好不容易從絕望的沙漠中被解救出來。
一丁點甘霖，就足以滿足。
她和秦浮生說她童年的天真爛漫，說她長大的快樂美好，說她在監獄裏的不堪折磨，說她現在被解救的心悸心慌……
與其說是說給秦浮生聽，倒不如說是說給她自己聽。
連同心底裏那份被苦痛壓抑着的淚水一併說出來。
但她不敢讓淚水滴落在秦浮生的身上。
“秦浮生，如果你當初沒有發生那件事，那這四年來，你恐怕早就成了無數姑娘的青春吧？”
秦浮生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夏暖暖笑了笑。
她從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和一個植物人說這麼多話。
夏暖暖今日的全部按摩流程也結束。
她揉了揉因爲跪得太久而發麻的腿。
起身拉開窗簾。
巨大的而又清澈的落地窗外，風景極美。
天色暗下來。
京都燈火明亮輝煌，夜景流光閃爍，宛如浩瀚星辰。
夏暖暖看得出神，盡情享受。
這是她之前在監獄裏不敢想象的風景。
也是秦浮生不曾睜開眼看見的風景。
“秦浮生，其實我知道，你比我更痛苦，你爸媽請遍世上的名醫，都對你束手無策，我又有甚麼本事能讓你醒過來呢……我們的婚姻，註定有名無實。”
我們的婚姻，一眼就能看見盡頭。
小時候對未來的嚮往，全部一幕幕散落在眼前。
窗前的夏暖暖不再說話。
牀上的秦浮生也沒有動靜。
房間裏靜悄悄的。
二人都感覺不到的是。
冥冥之中，彷彿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早就已經把二人的命運，緊緊糾纏在一起。
半晌後，傭人敲門：“少奶奶，到喫飯的時候了。”
夏暖暖出房間，輕輕把門關上。
一直躺在牀上，死氣沉沉的秦浮生，眼簾卻似有似無的輕微顫動一下。
……
秦家給夏暖暖準備的佳餚很美味。
沈秋萍的話語依舊不留情面。
好在沈秋萍雖然恨她，但讓秦浮生甦醒的期望，也都託付在她身上，所以並不會做甚麼太過分的舉動。
夏暖暖適應得很快，已經習慣。
如果沒有經歷陽光，那本可以忍受黑暗。
她現在經歷的一切，就是曾經那段黑暗日子裏夢寐以求的陽光。
飯後。
夏暖暖試探性的問道：“我今晚，睡哪？”
沈秋萍沒有甚麼好語調：“你還想睡哪？！你現在是秦家的少奶奶，是浮生的妻子，當然要和浮生睡一起！”
夏暖暖一愣：“我和秦浮生睡一起？”
“不然呢？”
“可是……”
可是秦浮生現在是個植物人啊。
她要和一個植物人睡一起？！
“可是甚麼？”秦建業目光撇過來。
“沒甚麼。”
夏暖暖嘴裏的話，終究還是嚥下去：“我以後就和秦浮生睡，我會聽話的。”
弱者被人欺本就是這個世界的殘酷法則。
更何況強如秦家。
在這般強大而又強勢的公公婆婆面前，她哪敢有甚麼話語權。
身後是深淵，走慢一步，就是萬劫不復。
和一個植物人睡，總好過待在監獄裏受盡折磨。
……
晚上。
夏暖暖終歸有些不適應。
她一向很保守。
以至於和她之前的未婚夫相處一年，她的初吻還在。
並不是她不喜歡她未婚夫，而是她不願意。
對於這種尚未經歷的男女之事，她總是莫名的感到恐懼。
幸好。
秦浮生不可能醒來，更不會動。
夏暖暖最後也漸漸適應下來。
可剛入睡。
曾經的那些經歷，像是被放大無數倍的噩夢，狠狠纏繞進她的腦海裏。
“我沒有開車撞人！不要送我進監獄！”
噩夢驚醒，夏暖暖臉色發白。
呼吸急促。
她這才發現，已經是深夜。
而她早已經從曾經的噩夢一般的環境裏解脫出來。
只是。
不知道甚麼時候，她像只小貓一樣鑽進秦浮生的懷裏，秦浮生正一隻手摟着她，像是在安撫她。
注意到這個有些曖昧的姿勢，夏暖暖臉頰輕輕泛紅：“這是……我睡着後自己無意間弄的嗎？”
被噩夢驚醒後，這樣被輕輕摟着的感覺，很溫暖。
但她還是十分安分的起身，把秦浮生摟着她的手放平。
然後才繼續睡去。
可第二天醒來後，夏暖暖發現她和秦浮生又恢復成昨晚的姿勢。
甚至更加嚴重。
她整個人幾乎都縮進秦浮生的懷裏。
摟着她的秦浮生，一臉寧靜。
“怎麼又成這樣了？”
夏暖暖沒有多想，秦浮生也不會回應她。
她趕緊把牀鋪整理好。
她處在掙扎中的環境，十分渴望安全感。
恐怕連夏暖暖自己都沒發覺，秦浮生寬厚的臂膀，就是她嚮往安全感的歸宿。
……
第一天，可以說是巧合。
可第二天，她還是在秦浮生的懷抱裏醒來。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竟然還是！
心裏像是有一條堵着的溪流被打通。
夏暖暖彷彿忽然之間想到甚麼。
莫非是……
她深吸一口氣，這一次，她沒有猶豫。
她翻個身，逼近秦浮生的面龐，鼓起勇氣，語調堅定：“秦浮生，你是不是早就已經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