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雪

  冷厲的北風,夾雜着冰雪呼嘯而過,刮在人的臉頰上,便是一陣陣的刺痛。

  這般風雪交加的天氣裏,路上已經看不見幾個行人。

  即便是小商小販,也都早早的收拾妥當,回家去了,蹲在熱炕頭,喝上幾盅燒酒,驅除一些寒意。

  可是,就在這寒風刺骨,大雪飛揚的天氣裏,一個瘦小的身影卻頂着風雪,費力的前行着。

   單薄的衣衫裏,凍得有些發紫的小手,緊緊的攥着兩隻有些發黑的饅頭,試圖用他的體溫,來使那饅頭不被凍硬!

   這是一個只有七八歲年紀的小乞丐,消瘦的臉頰沒有一絲的血色,那是長時間喫不飽飯的結果!他的身體,單薄的像一根隨時可以被寒風吹倒的枯草。

   破破爛爛的衣衫,根本就抵擋不住寒風的侵襲,無數的凍瘡,已經化膿,卻又被凍硬,掛在皮膚上。

   即便是這樣,小乞丐的腰桿在風雪裏卻挺得筆直,毫無畏懼這些寒冷,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眼中的光堅定無比。

   “喂!把你的饅頭分給我們一點!”正在這時,從一條衚衕裏,竄出幾個同樣衣衫襤褸,年紀卻在十五六歲的少年,將這小乞丐攔住。

   “不行,這是給我孃親的!”小乞丐似乎認識這幾個少年,身子不由得縮了縮,把懷中的饅頭保護的更緊了。

   “少廢話!小爺我們可都餓壞了!”一個身材同樣乾瘦的少年上前一步,便要去搶奪小乞丐懷中的饅頭。

   “不行!這是給我孃親喫的!”小乞丐連忙將身子蹲了下去,蜷縮起來,用瘦小的身子保護那兩隻得來不易的饅頭。

   “這個小狗東西,不知道好歹!兄弟們,給我打!”乾瘦的少年一聲呼喝,率先一腳將那小乞丐踢了個筋斗,其他的幾人也立即拳打腳踢起來。

   “不行,這是給我孃親喫的!”忍受着劇烈的疼痛,小乞丐咬着牙大聲的道,卻沒有因爲受到毒打而發出一聲慘叫。

   “媽了個巴子的,把他的手給老子掰開!”乾瘦的少年兇狠的叫着。

   其他幾人則將那小乞丐按在地上,強行的把他懷中的兩隻饅頭搶了去,有些諂媚的送到了那乾瘦少年的面前:“憨子哥,你喫!”

   那叫做憨子的少年抓過一個來,一口咬了下去,滿意的砸吧砸吧嘴,然後大氣的揮揮手道:“那個你們分了吧!”

   其他少年立即歡呼一聲,將剩餘的那隻饅頭分着吃了,絲毫沒有在意那倒在雪地當中,一臉污血的孩童。

   那小乞丐見自己辛辛苦苦討來的饅頭,就這樣讓人家搶了去,想起已經好幾天沒有喫到東西的孃親,心中一陣的憤怒。瘦小的身體在地上慢慢的拱了起來,口中發出一聲與他這個年齡絕對不相符的吼聲:“還我饅頭!”

   隨着他的吼聲,小小的身影便撲了上去。

   他原本就身材矮小,才過了那憨子的腰部以上,再加上許久沒有喫飽飯,早就沒有了力氣,撞在憨子的身上不痛不癢。

   不過這樣一來,卻把那憨子激怒了,口中罵了聲娘,一把將孩童抓了起,反手便是一個大耳光,頓時將他本就凍得發紫的小臉,打得腫了起來,嘴角已經掛上了血跡。

   “秦川你個小崽子,小爺搶了你的饅頭怎麼了?你還想打我?看小爺不弄死你!”憨子臉上兇光畢露,揮手便又是個耳光。

   原來,這個小乞丐叫做秦川。

   小秦川被打得暈頭轉向,口中卻仍舊倔強的道:“還我饅頭!還我饅頭!”

   “小崽子,骨頭還真硬!”憨子打了幾個耳光,見他還這般嘴硬,便一下將他摔在雪地上,衝着他的肚子,便又是一腳踢了出去。

   頓時把小秦川痛得佝僂了起來,半晌都沒有動靜。

   “憨子哥,別打了!萬一弄出了人命,那可是要喫官司的!”一名少年見憨子下手狠毒,已經把秦川打得有出氣沒有進氣了,不禁有些害怕,連忙拉住了憨子。

   他們都是這一帶的乞丐,除了乞討之外,偷雞摸狗甚麼都幹,其中尤以這個叫做憨子的少年出手狠辣,人都頗講義氣,漸漸的就成了這一代的乞丐頭頭兒,不論大小乞丐,都叫他一聲憨子哥。

   而小秦川,雖然也是個小乞丐,卻從來不與他們爲伍,憨子早就想收拾他了,今天恰巧秦川路過,還討到喫的,自然是不會放過的了。

   可是這般的毒打下去,萬一出了人命,他們這些乞丐也是逃不了官府的追究。

   憨子呸的吐了口濃痰,落在了小秦川的臉上,惡狠狠的道:“進去更好,有喫有喝的,省得這般的挨餓受凍!”

   他口氣雖硬,卻終究是懼怕官府的,上前用腳扒拉了一下秦川,見其果真一動不動了!便悻悻的道:“小崽子,給老子裝死!今天便饒過你!哼!”說完,帶着衆少年,揚長而去。

   “咳咳咳!”過了許久,秦川才發出一陣的咳嗽聲,想要從雪地裏爬起來,但是卻全身劇痛,沒有一絲的力氣,終於忍不住哼了一聲。

   這裏發生的一切,不少的人都看在眼裏,卻都是極其冷漠的沒有人出頭,見那憨子帶人走了,便又各自忙着去了。

   至於地上的小乞丐,是死是活,於他們何干呢?

   “孃親!我一定,要給你帶回喫的去!”在雪地當中的秦川,咬着牙,暗暗的想着,可是他弱小的身體,在經歷了寒冷和毒打之後,已經脆弱的像一塊薄冰,彷彿隨時都會就此破碎,消失。

   風雪依舊呼嘯着到處肆虐,就如同那些冷漠的人們一般,不但對這個小乞丐沒有一絲的憐憫,反而將帶着冰渣的風雪潑灑在那瘦小的身體上,彰顯着自己的威力。

   遠處的一家小飯館裏,白髮蒼蒼的老掌櫃,站在暖和的屋子裏看着在雪地裏一動不動的秦川,嘆息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死了好!省得到這世間來受罪!”

   “嘿嘿!掌櫃的,你這話說得可就不對了!人既然生在這個世上,那便是有一定道理的!他這麼小小的年紀若是死了,豈不是可惜!”這時,在飯館裏一名正在喫飯的年輕道士走了過來,向外面張望了一下,便冒着雪出了去。

   老掌櫃的苦笑的搖搖頭,對於的道士的話不置可否。

   那道士大步流星,奔到秦川的跟前,伸手在其鼻端試了下,見還有氣息,便附身將他抱了起來,口中卻說道:“算你運氣,今天我卻是動了救人的心思!”

   道士將秦川抱回了飯館當中,叫夥計把火盆搬到跟前,一面給秦川取暖,一面檢查他的傷勢:“還好,都是些皮外傷!這孩子大概是餓壞了!夥計,去弄碗熱粥來,不要太稠的!”說着,取出只白玉的小瓶子來,倒出一粒白色的藥丸,塞進了秦川的口中。

   那夥計也就是個不到二十的少年,不敢私自決定,便望向掌櫃的。

   老掌櫃點點頭,然後又道:“少放些鹽巴!”夥計連忙去了。

   身體漸漸的有了些暖意,秦川迷迷糊糊的意識也開始清楚了起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長條的木凳上,身邊便是暖烘烘的火盆,說不出的舒坦來。

   而且,身上的那些痛疼,似乎也好了許多。張眼看了看那道士,便從凳子上爬了起來,道:“是你救了我嗎?”

   那年輕的道士嘻嘻一笑道:“這裏還有別人嗎?”

   秦川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不知道說甚麼好!

   “你先暖和暖和,一會喝些米粥,便沒事了!”道士在秦川的小腦袋上拍了拍,見這小孩兒雖然孱弱,但是眼神明亮,透着堅毅,心中倒是有幾分喜歡。

   秦川一聽說有米粥喝,肚子頓時不爭氣的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可只是片刻便搖搖頭道:“謝謝大叔救了我,可是我不能在這裏喝粥!我孃親已經好多天沒有喫東西了,我得給她要些喫的去!”說完,跪在地上鄭重其事的給道士磕了個頭,然後站起身來,便搖搖晃晃的向外面走去。

   “小孩兒,這大雪天的哪裏討飯去?我送你幾隻饅頭便是了!等你喝過熱粥,有了力氣,帶着饅頭給你孃親喫,豈不是更好嗎?”道士沒想到這小孩兒一心惦記着自己的孃親,忍飢挨餓也先想着孃親,心中不由得更加讚許,連忙說道。

   小秦川身子一震,是啊!這麼冷的大雪天,去哪裏討飯呢?又有幾人會給呢?

   想到這裏,他便轉過身來,又跪下給道士磕了兩個頭:“道士大叔叔,我孃親說,受人滴水之恩,要湧泉相報!我秦川現在甚麼都沒有,只有給您磕幾個頭了!”

   “哈哈!”道士頓時莞爾,秦川稚嫩的聲音,充滿了無比的堅定,令人佩服,見他還要去磕第三個頭,便一揮衣袖,一股綿綿之力,將對方小小的身子托住:“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要隨便的給人家磕頭!”

   秦川一愣,有些好奇的看着道士,明明兩個人之間,還有些距離。可那道士一揮手,便有一股力量將他的身體托住,使他不能下跪,十分的神奇。

   “啊!他一定是武林高手!”小秦川的腦海裏,頓時蹦出了這樣的字眼,在閒暇的時候,他的孃親便時常的給他講一些奇聞軼事,當中便有這種人的傳說。

   道士見秦川呆呆的望着自己,便又哈哈大笑,招手道:“別站在那裏了,來火盆這邊,暖和着呢!”

   這時,飯館後門的棉布簾子掀了起來,夥計端着碗熱騰騰的米粥,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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