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葉頭冒着風雲，口中不斷的責怪自己那個不知道生死的兒子，喃喃自語彷彿天大的心結一樣，然而，事實上，他又豈是真的在責怪葉深？
終究，他也是葉深的親生父親，五年不知兒子生死的可憐的父親而已啊，自己的孩子，他又怎會不心疼呢。
然而就算責怪甚至自責又能如何，對於念念的病情，沒有絲毫的幫助，迫在眉睫的壓力，讓老葉頭站在風雪之中，卻不知去路在何方。
借錢，難，尤其是對他來說，青山縣早已沒有人會幫助他了，不是他老葉頭平常不會做人，把人都給得罪了，實在是，他們家得罪的青山縣大人物，早就放出了狠話，而那些所謂的親人，朋友，爲了避免被自己牽連，纔會對自己避之不及。
老葉頭能理解，也能夠接受這種結果，所以，哪怕日子過得再怎麼辛苦，他都沒有再登門求人，可今天，不行啊。
念念的病，得治啊。
青山機械廠家屬院，雖然是一個修建了多年的老建築，看起來破舊不堪，然而，對於老葉頭來說，這已經比他如今住的地方，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這是他深思熟慮之後來的第一站，因爲，這裏住着他的親弟弟一家。
沒有保安，也沒有門衛，所以不會有人攔着老葉頭，哪怕他穿的像一個乞丐一樣。
猶豫了片刻，老葉頭來到二單元三零一，輕輕敲響了門。
而這時，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傳了出來。
“誰啊，不會是老孫吧，你這來的也太早了，火鍋都還沒有準備好呢，不過來得早點也好，咱們今天開瓶好酒，好好慶祝一番，哈哈哈。”
聽到這個幾年沒有聽到的聲音，老葉頭幾乎落淚，心中自己都已經感動了，這可是他的親人，同父同母的親弟弟啊。
聽起來，似乎過得還不錯，心情也不錯，或許，能夠借到一點錢吧。
事到如今，哪怕面對自己的親弟弟，老葉頭也是格外的不自信，甚至，有點害怕，害怕心中那僅有的幻想，都會破滅一樣。
而就在這時，房門打開，一個同樣五十出頭的中年人，帶着大笑走了出來，只是笑聲，在看到老葉頭的時候，戛然而止，甚至帶着一絲不可置信。
“大哥？”
聽到這聲大哥，老葉頭激動地流下了眼淚，笑着點頭道：“老二，是我，打擾你們了吧。”
而就在這時，一箇中年女子的聲音傳了出來，道：“老二，誰啊，是不是老孫來了。”
葉老二聞言，神情有些慌張的開口道：“不，不是。”
接下來，還沒等葉老二繼續開口，一箇中年女子從廚房走了出來，然後再看到了老葉頭之後，立刻神色大變，除了慌張之外，更有嫌棄之色。
“你怎麼來了？”
葉老二的媳婦這話明顯就帶着情緒了，非但沒有絲毫的尊重，反而，流露出一種質問，一種埋怨的情緒。
老葉頭尷尬的笑了笑，道：“對不起，我知道我冒昧登門，對你們可能會造成困擾，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求求你們，幫幫我好嗎？念念病了，他，他需要錢治病，可我沒錢了，所以，我請你們借我點錢好嗎？我一定會還的，真的，我發誓。”
開口就是哀求，把自己放在了極爲卑微的一個地步，生怕葉老二他們會拒絕一樣。
然而，聽到老葉頭的要求，葉老二卻是沉默了，哪怕神情有所猶豫，可，終究還是沉默了下來。
如果這沉默已經讓老葉頭的心開始漸漸下沉，那麼葉老二媳婦的話，無疑是雪上加霜，讓人冷徹心扉。
“她病了關我們甚麼事？我們傢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找我們借的着錢嗎？當年如果不是你們得罪了那個大人物，我們家葉老二早就升官了，現在可好，非但沒有升官，還被牽連了，在廠裏處處受人白眼，你現在還好意思來找我們借錢？沒有，趕緊走，別待在這裏，讓人知道了，指不定又要給我們添多大的麻煩呢。”
葉老二媳婦說的話，毫不客氣，甚至可以說，是極其的難聽了，然而，說的是事實嗎？或許是吧，可這真的能怪得了老葉頭嗎？
然而，就算話再怎麼難聽，老葉頭也只能厚着臉皮留在這裏，繼續哀求道：“只要，只要幾百塊錢就行了，老二，看在我終究是你大哥的面子上，你就借我幾百塊給念念治病好嗎？那，那可是咱們葉家的血脈啊。”
葉老二聞言，有些不忍，曾經多麼驕傲的大哥，彷彿脊樑骨能夠撐起天地一般，此刻卻形如乞丐，卑微至此。
葉老二猶豫了一下，道：“大哥，我，我給你。”
然而，這話剛說出口，葉老二的媳婦直接對着葉老二怒吼道：“給甚麼給？你長能耐了葉老二，你今天真要是敢給他一分錢，咱們就離婚，離婚！”
葉老二聞言，頓時露出了爲難之色，雖然可憐老葉頭，可，他也不想因爲老葉頭的事情，把自己的家庭搞得不得安寧。
老葉頭一看就知道，在這裏，借不到一分錢了，心中不由得苦笑起來，至親之人，結果卻連街邊的乞丐善良嗎？
老葉頭的眼神變得悲哀起來，隨後搖了搖頭，道：“是我不該來的，對不起，打擾了。”
隨後，老葉頭就開始轉身，準備離開。
而這時，葉老二的媳婦還在罵罵咧咧的開口道：“你就是不該來這裏，你們一家人全都是喪門星，當年害了那麼多人，現在還好意思舔着臉來借錢，你怎麼越老越不要臉呢，別說那個野種病了，她就活該去死，死了倒是解脫了，還有你，活着幹嘛，還不如死了呢，省的連累人。”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尖酸刻薄的話了，根本就是帶着濃濃仇恨的詛咒，莫說他們還是親人，你便是一個陌生人，也說不出這種惡毒的話來吧。
葉老二也聽不下去了，聞言立刻皺眉看着自家媳婦道：“閉嘴，你胡說八道甚麼。”
然而，晚了，這些話，已經聽到了老葉頭的耳朵裏，讓他停下了腳步，神情帶着冷漠，帶着悲哀，更帶着一股怒火的看着葉老二，看着他這個所謂的弟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