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裝革履，站姿看似隨意，只是一個側影，就無端地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壓迫感。
屈明遙離他有幾步的距離。
她看着自己的攝影作品，有一種很奇妙的，看着從前的自己的感覺。
結婚以後，她全身心傾注在家庭上。
活成了羅太太。
活成了羅介的媽媽。
而非她自己。
屈明遙忽然看到展覽的負責經理走到了男人的身邊。
經理在和男人說着甚麼，似乎與她的作品有關。
屈明遙走近，聽到經理的聲音。
“抱歉先生，我們不太清楚Rita是誰，這幅作品是老闆的朋友掛在這裏的，非賣品。”
沈易爲沒有說話，轉臉看向了屈明遙。
屈明遙和沈易爲對上了視線。
他沒有表情，靜靜地打量着她。
冷情的眼，英俊的臉，讓屈明遙心臟懸顫。
“抱歉，我不是有意偷聽。這幅作品是我拍的，請問您有甚麼問題嗎？”
幾步之外的女人生得很美。
笑容得體溫柔，像清風，像白雲。
唯獨不像眼前這幅作品的作者。
沈易爲無意戳穿。
“無事。”
他轉身離開。
經理卻走到屈明遙面前，客氣地遞上名片。
“Rita老師，你好，這是我的名片，以後您如果還有作品想要展出，請您考慮一下我們家。”
屈明遙心中微動，接過名片。
“好的，多謝。”
屈明遙逛了一圈兒，看到婁阿姨站在展館外面。
她身邊站着的男人是方纔屈明遙遇到的那個。
婁阿姨和他說了甚麼。
他點點頭，走了。
婁阿姨轉身看到屈明遙，笑着走到她面前。
“要是早看到你，就介紹你和我兒子認識了，他一直在我前夫身邊，你們小時候見過。”
婁阿姨這麼一說，屈明遙有了一點模糊的記憶。
好像是暑假，她每天都要頂着大太陽，站在他窗戶下面，喊他的名字，等他探出頭，再和他一起出去玩。
他叫甚麼來着？
“他叫沈易爲，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屈明遙懷疑自己聽錯。
沈易爲？
同名同姓？
“你可能知道他，盟安的大老闆。”
“……”
“我記得你前夫也在盟安？”
“……對。”
“那不就是你前夫的上司？”
“……是。”
這該死的，要命的，巧合。
婁文姝眼睛一亮。
“那我讓他把你前夫開了吧！給你出口氣。”
屈明遙很感動。
但她哪能讓婁阿姨這樣亂來。
“阿姨，我知道你是爲我好，但羅碭職位不低，也確實有能力，即便離開盟安，也能找到高薪的工作。”
婁文姝滿臉寫着可惜。
秦友容就留下這麼一個孩子，婁文姝恨不得把她當成親生的養着，護着。
離了攝影展又帶她去購物。
婁文姝聽屈明遙說，打算重拾攝影，還買了一臺哈蘇，配了四個價格高昂的鏡頭，送給屈明遙。
不出兩天，整個圈子都知道婁文姝偏愛屈明遙。
婁文姝生日當天，屈明遙送了一整套珠寶，爲她煮了一碗長壽麪。
婁文姝逢人就吹，逢人就炫耀。
恨不得把那套珠寶頂頭上。
“再怎麼樣，那也不是親的，人家有親媽。到底是身邊沒孩子，這就感動落淚了？”
婁文姝的臉霎時間冷下來，看向翟沛柔。
兩個人是多年的死對頭，見面就掐。
偏兩個人又沾點親，近來生意場上還有往來，不得已遞了一張請柬，過過場面。
翟沛柔有一對龍鳳胎。
天天在她面前炫耀，女兒有多貼心，兒子兒媳有多孝順，老公又有多體貼。
婁文姝就跟她炫耀，她一個月甩八個的男友。
有多大，有多久，有多會討她歡心。
還個個不重樣。
兩人針鋒相對。
翟沛柔：“明遙她媽去世以後，你和明遙也有好多年沒往來了吧？現在突然來了，你可小心點，沒準人家不是真心待你。”
婁文姝不甘示弱。
“聽說你兒媳婦不肯生，要你給兩個億纔行，真的假的？”
翟沛柔齜着的大牙一下子就收回去了。
“養孩子壓力大，不用她開口，我願意給。你呢？我蠻好奇的，你看着那麼喜歡明遙，這幾年也沒見你回國看她，也是打心眼裏看不上的吧？在這兒裝甚麼裝？”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看不上？囡囡好得沒話說，你嫉妒了吧？”
屈明遙走到樓梯口聽到這一句，心中熨帖。
她不想婁阿姨爲自己和別人爭吵，抬腳下樓，想勸勸。
翟沛柔持續輸出。
“我剛剛看到明遙戒指都摘了，離婚了吧？你要是看得上，你領回家啊！”
婁文姝瞪着翟沛柔。
翟沛柔道：“其實啊，她一個離婚的，還拖個孩子，換我也看不上，婁姐，你就誠實點。”
“離婚怎麼了？你還活在清朝？裹腳布裹你腦了？”
“那你問問看，誰肯要啊？她屈明遙沒爹沒媽，再漂亮也只是皮囊，還拖個孩子，誰要？”
翟沛柔掃了一圈，沒人吭聲。
得意地朝婁文姝揚眉。
你看。
翟沛柔：“當二奶挺合適的。”
這能忍？
婁文姝冷笑，眼有S意。
“你沒眼光，別拉其他人下水，自己兒子包|二奶，也別以爲其他人家裏都有這種事。我家看重的是品性，囡囡的品性沒話說的，在我心裏囡囡就是我未來的兒媳婦。”
場面霎時一靜。
屈明遙站在樓梯上，一時間回去也不是，下去也不是。
婁文姝看到了屈明遙，招招手讓她到身邊。
“看到了麼？這樣貌，這品性，打着燈籠也找不到。我這個當媽的喜歡這樣的，看不上那種驕矜造作的女孩子。”
婁文姝此處特指翟沛柔的侄女。
安越。
“我家易爲也喜歡這樣的，兩人錯失一場，現在明遙離婚了，兩個孩子終於有機會彌補前緣，也許明年就能請大家喫喜糖了。”
翟沛柔臉色鐵青。
屈明遙彎下腰，附在婁文姝耳邊輕聲道。
“阿姨，不用爲了護我這樣說，我沒關係的。”
婁文姝低聲答她。
“你媽不在，我不護你誰護着你？再說我也不光是爲了你，還有我那個糟心的兒子。”
沈易爲？
屈明遙腦海裏浮現起沈易爲的樣子。
只有畫上纔會那麼精緻的臉，還有周身的氣度。
怎麼想，都和糟心掛不上邊。
婁文姝尋了個由頭，把屈明遙拉到一邊。
“我沒說甚麼實打實的話，也沒給你安甚麼實打實的身份，你就當是幫阿姨一個忙，別吭聲，我那個兒子追求者很多，你給他當個擋箭牌，以後他有了喜歡的女孩子，或者你有了喜歡的男孩子，再澄清也不遲，不耽誤的。”
這件事到底是誰在幫誰，屈明遙心裏有數。
“阿姨，沈總還不知道這件事，不和他商量一下嗎？”
“我是他媽，需要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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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易爲，聽說你明年就要結婚了，還是再續前緣？”
沈易爲眉心微折，“誰說的？”
“你媽。”
“我也聽說了，恭喜沈總。”
說話的人諂媚又恭維，笑着遞上酒杯。
輕輕一碰。
一聲脆響。
沈易爲都不認識他是誰。
然而這人開了個頭，便有人連着上前道賀。
沈易爲臉冷得厲害，道了一句失陪便上樓。
奚永元見沈易爲臉色不對，心裏有個猜想，開始幸災樂禍。
“這位當事人，你該不會……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