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進了廚房，裴夜寒用身上僅有的二十枚銅錢換了二十份食物，抱着食物，像抱着甚麼了不得的寶貝。
出去後，他見到孫達等人正帶着幾名士兵掘地三尺找東西。
孫達幾人急瘋了，活生生的世子在他們眼前忽然消失，還以爲遇到了妖魔，在土地廟急得團團轉。
見到裴夜寒憑空出現那一刻，孫達打了個寒顫，甚麼情況？
裴夜寒指了指土地神背後的店鋪，“我剛進了神明的小屋，換取了一些食物。”
孫達快哭了，他對着土地神後面的牆不知道摸了多少遍，哪有甚麼神明的小屋，就是一堵冰冷的土牆。
“世子”，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脫口而出，“屬下還是去請宋軍醫過來幫您看看吧。”
“牆後面有一家小店，竈臺上蒸着包子饅頭，你們看不見？”
幾人支着腦袋，使勁揉了揉眼睛，搖搖頭，除了牆還是牆，甚麼也沒有。
孫達覺得是他家世子餓出了臆症，還是儘快通知王爺，世子若是有個長短，裴家軍徹底後繼無人了。
裴夜寒這才發現，只有他一個人能看見土地廟後面的小店，也只有他能夠進去。
他拿出剛剛換取的食物，證明給孫達他們看。
又大又細軟的白麪饅頭，香噴噴熱騰騰的肉包子。
即便在繁華的京城都沒見到過如此精細的白麪製作的喫食。
這就是神明喫的食物？
孫達幾人都瞪大了眼睛，他們從沒見過如此白，如此鬆軟的白麪，還是熱乎的，隔着麪皮都能聞到裏面的肉餡味兒，看得他們直咽口水。
可二十份，哪裏夠兩萬人喫。
裴夜寒讓孫達把這些喫食熬成一鍋，再分發下去。
孫達抱着熱乎乎的食物，淚流滿面，“世子，真的是食物，我都拿走，你喫甚麼，你也好久都顆粒未進，你還是先喫點吧。”
裴夜寒搖搖頭，他還能再忍，他要去找父王，和父王商量籌集了一些值錢的東西，重新進入神明住所，請求神明能夠換取一定的食物。
*
第二天清晨，姜暖早早打開木門，溫好早餐，坐在櫃檯等着人上門。
左等右等，路上除了偶爾路過的遊客，根本沒人進小店。
姜暖失望。
哐當~
哐當~
廚房傳來不鏽鋼盆打翻的聲響。
姜暖嚇了一跳，“甚麼東西，不會是隔壁鄰居的大花貓又溜進去了吧。”
她放下雞毛撣子，快速往廚房跑，喫東西不要緊，可別把一鍋都打翻了，多浪費啊。
一進廚房，姜暖驚呆了！
哪有甚麼大貓，而是一個高高大大的人。
可她明明沒看到有人從門口進去，那廚房這人怎麼憑空出現的。
裏面的人目測身高有一米八，穿着發舊的鎧甲，長髮高高束起，全身裹挾着逼仄的寒氣，地上還有剛抖落的殘雪。
姜暖打了個寒顫，在古鎮那麼多年，第一次活見鬼了，她抄起門口的竹棍，護住自己，奶兇奶凶地指着眼前的人。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說不清楚，我就報警了啊。”
裴夜寒舀粥的動作立刻停下。
昨天他聞到了食物的味道，跟隨味道進入店鋪。
店鋪不大，裏面卻溫暖如春，竈臺正熱着香噴噴的包子饅頭，他喚了喚神明，無人應答，桌上放着一個綠色的亂碼的標牌，寫着自取一元一份。
他回到土地廟後，籌集一些銀錢，今日再次進入店鋪，可等了好久都沒能見到神明，只好自己動手。
聽到質問，裴夜寒放下勺子轉身。
見神明居然是一位女子，穿得還如此清涼，他哪裏敢繼續看，只能低頭閉眼。
“非禮勿視，多有冒犯，還請神明恕罪，不如您先添件外裳再打人也不遲。”
這人叫她神明？
姜暖愣愣了，她像神明嗎？那人還不敢看她。
隨後她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在小鎮上最正常不過的夏季穿搭，鵝黃色的棉麻背心搭配白色短褲。
眼前的人會說話？還有影子，也不像拍戲。
姜暖思索片刻覺得眼前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之前留下銅錢的人。
爲了能好好說話，她轉身回屋套了件薄的防曬衣，這是她容忍的最大限度，廚房沒有空調，這大熱天，裹得和糉子一樣，會被熱死。
套了衣服過來，姜暖仔細打量眼前的人，一身古裝打扮，還呆板的緊，奇怪的是大熱天還穿着厚重的鎧甲，身上居然還有雪，他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搞不明白，她直接問：“昨天，是你拿的包子饅頭，留下的銅錢？”
裴夜寒沒臉地點點頭，蒼白的臉羞恥地爬上一點紅暈。
他從小在王府長大，金尊玉貴，骨子裏的教養讓他明白，雖然他付了銀錢，但沒經過神明同意，這種行爲是非常令人可恥的。
他爲自己的唐突的行爲道歉。
“叨擾土地神，是我的不是。昨日我喚過神明，神明一直沒有出現。那牌子上寫了可以自取，才斗膽拿走了神明的食物。銅錢也是我放的，可是不夠？”
“土地神？甚麼亂七八糟的。我叫姜暖，青巖古鎮土生土長人，你哪位？”
姜暖見他餓的有氣無力還苦苦硬撐，主動舀了一碗粥，夾了兩個包子，遞過去。
“餓了吧，邊喫邊說，說清楚，否則我打110。”
110？
裴夜寒雖然不懂，但他會看臉色，神明不高興，想要知道，他願意全數告之。、
他抱拳答謝，才落座。
姜暖也不着急就這麼撐着下巴隔着桌子看着他。
就算餓成這樣，喫相仍舊矜貴，她覺得就像在欣賞一幅精美畫卷。
畫中的主人，面容蒼白比肩上的雪還要白，凌亂的髮絲輕揚，在黑白的極致襯托下，那精緻的容顏在清晨的陽光中流露出悽美破碎感。
身上的鎧甲佈滿傷痕，衣服破敗之處隱約可見新舊的傷疤，手上全是凍瘡，紅腫破皮，筷子都快要拿不穩，慘的不像話。
怕他沒喫飽，姜暖又撿了幾個熱騰騰的包子，一碗粥放在他的眼前。
裴夜寒卻停下筷子請求道：“神明可否能賜予更多的食物和水，我裴家軍兩萬將士將感激不盡。”
說完他抱拳單腳跪地懇求。
姜暖不習慣被人叫神明，也不習慣被人跪拜，她就一普通人。
“都說了我是普通人，叫姜暖，不是你說的神明，之前你給的銅錢能買很多東西，我可以給你一部分食物和水，但我現在準備的食材不多，剛纔你說你們有兩萬人？”
裴夜寒也覺得自己過於貪心，神明一個弱女子，哪來養活兩萬人馬的糧食，感謝道，“姜姑娘這裏有多少，就給多少就行，這是銀錢。”
裴夜寒把腰間的口袋放在餐桌上，“這是寒籌集的銀錢。”
姜暖知道他誤會他的意思，她現在是沒那麼多，但想要那些食材還不簡單，一個電話，或者網購下單，就搞定，但需要時間。
“那個，你除了食物還缺甚麼？我可以儘量幫你，但需要時間，你還要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從哪兒來。”
裴夜寒心中一動，神明真好，神明願幫助他們，裴家軍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