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市,市中心商務大廈門口。
江辰光着上身跪在地上,烈日炎炎,汗水順着臉頰滑下。
“看到沒有,無能的人就是這種下場!連續兩個月業績沒達標的人就要跪在這裏!”
小組長姚軍把卷成筒狀的複印紙一次又一次地打了江辰的頭上。
江辰一聲不吭。
路人不時駐足觀看,就像看一場猴戲似的。
鄙夷、嘲笑、可憐的目光刺向跪在地上的江辰。
“呵呵,又是哪家公司的業務員沒完成業績,被拎出來S雞儆猴。”
“瞧他沒出息的樣子,跟個孫子似的,讓他跪就跪,如果是我的話,馬上站起來辭職不幹了。”
“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哪能賺不到錢就跪下呢?”
“你不懂,這叫骨頭軟……”
一個成年男人所受到的最大羞辱,莫過於這樣被扒光上衣,跪在人流密集處示衆。
從江辰下巴滴落在地板的汗水,幾乎要形成一個小水灘了,但姚軍依然沒有讓他起來的意思。
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他不能放棄!
光滑如鏡的地板上似乎浮現了他的女友周芝萱的美麗臉龐。
他要靠自己的雙手創造屬於他們的明天!
結婚、買房、柴米油鹽這些都要錢,所以他不能站起來,說離職就離職。
只有想像周芝萱的笑容,才能減輕他此刻身心所受的打擊。
芝萱!我一定會挺下去的!江辰咬着牙心想。
嗡嗡嗡!一輛紅色的寶馬車突然停在江辰面前,濃重的汽油味幾乎要把人燻吐。
江辰聽見了一陣嫵媚而又熟悉的笑聲。
他抬起頭看見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寶馬車副駕駛座的車窗是打開的,一個穿着藍色吊帶裙的長髮美女正在跟旁邊開車的中年男人調笑。
這個長髮美女就是江辰的女朋友周芝萱。
他們已經有了四年的感情,從大學時就認識了,一起逃課逛街,一起畢業,最後又來到同一家公司一起工作。
他們說好等條件具備了,就要在濱海市定居結婚。
甚至,江辰都想好了他們以後的孩子要叫甚麼名字,小名就叫芝麻,因爲孩子的母親叫芝萱。
一切看似都很順利,只是他的運氣不好,最近兩個月的業績都墊底。
但人總有時來運轉的時候,等過了這段時間,他相信自己就能賺到大錢了。
周芝萱說過會等他的……
一定是眼花,看錯人了……
但現實告訴他,他沒看錯。
周芝萱看見跪在地上的江辰,眼神中滿是鄙夷,沒有一絲一毫的愛意,就像在看一件髒東西。
坐在駕駛座上的中年男人伸出一隻手攬住周芝萱的腰。
周芝萱嬌喘一聲,似乎很享受中年男人的撫摸,又或者是故意給江辰看。
中年男人名叫趙昌盛,是公司的總監。
上個月,周芝萱突然被調到總監助理的崗位上,江辰還爲她高興呢。
現在想來,趙昌盛當時應該就看上了周芝萱,崗位調動後,一來二去,成功把周芝萱泡到手。
趙昌盛對着江辰笑了一下,笑容猙獰,都快把臉上的油擠出來了。
“好好跪着,說不定下個月你就拿銷冠了,哈哈哈!”趙昌盛大笑道。
寶馬車再次發動,往地下停車場的方向駛去,烏黑的汽車尾氣把江辰嗆得直咳嗽。
江辰十指撐地,指甲似乎要摳進地板裏,鮮血從指甲裏流了出來。
他不相信四年的感情那麼輕易就破碎,他要去問個明白!
……
回到公司,江辰的雙腿都跪麻了。
公司的同事們看到江辰,很多人憋着笑,竊竊私語。
江辰慢慢走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將襯衫穿上。
周芝萱也回來了,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一邊對着鏡子化妝,一邊跟旁邊的女同事閒聊。
今天是她的生日。
江辰把她的生日記得很清楚,前兩天就已經買好了生日禮物,一盒蘭蔻的口紅,用粉紅色的小禮盒包裝,爲了給她驚喜,特意藏在工位的抽屜裏。
他拉開抽屜拿出禮盒,揣着禮盒,步履瞞珊地向周芝萱走去。
周芝萱今天穿了一件深藍色的包臀OL套裙,將她曼妙的身材曲線襯托得完美,一頭亞麻色的曲捲長髮配上白皙的鵝蛋臉,更顯得嫵媚,稱爲公司裏的第一美女毫不誇張。
“萱萱,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以前不是說一直想要蘭蔻的口紅嗎?我買來了,作爲你的生日禮物。”
江辰把禮盒遞給周芝萱。
周芝萱連一句感謝的話都沒說,冷着臉將江辰手上的禮盒一把奪來,粗暴地拆開。
“切!才一支口紅而已,而且還是蘭蔻最便宜的那款。”周芝萱滿臉的不屑一顧。
“我這兩個月都沒有提成,只有底薪,手頭比較緊張,等下一次……”
“行了行了!”周芝萱不耐煩道。“沒錢就別送禮物了,留着錢自己買身好衣服吧,你看你穿得就跟農民工似的,髒不拉幾的。”
說完,周芝萱轉手就將江辰送的口紅,扔給了旁邊的女同事。
她自己從小包裏拿出一支金色的迪奧口紅,對着小鏡子塗抹起來。
“這口紅是誰給你買的?”江辰問道。
“你管得着嗎?又沒用你的錢。”周芝萱白了江辰一眼。
這時,總監辦公室裏響起了趙昌盛的聲音。
“萱萱,來我辦公室給我倒茶。”
“好!馬上來!”周芝萱對着鏡子抿了抿嘴脣,然後端起桌上的茶壺,扭着腰肢進了趙昌盛的辦公室。
沒一會兒,趙昌盛的辦公室裏傳出了刺耳的調情聲。
“趙總,不要這樣嘛,公司裏的人會聽到的。”
“聽到就聽到,你都是我的女人了……”
轟的一聲!
江辰感覺自己被五雷轟頂了,整個大腦在嗡嗡作響。
他的呼吸開始急促,雙眼的血絲密佈。
他抓起桌上的一把美工刀,臉色陰沉地往趙昌盛的辦公室走去。
旁邊的女同事嚇得臉色蒼白,都不敢出聲。
他現在的模樣就像從地獄爬上來的猛鬼,煞氣沖天。
砰!他猛地一腳將趙昌盛辦公室的門踹開。
趙昌盛正抱着周芝萱在啃,被踹門的聲音驚到了,差點從老闆椅上摔了下來。
“草你大爺的!進門不知道先敲門嗎?!”趙昌盛罵道。
周芝萱看到江辰進來了,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理了理凌亂的衣服。
“周芝萱,你是甚麼意思?”江辰聲音有些哽咽了,眼睛紅紅的。
“沒甚麼意思,正好你看見了,那我就坦白點,我們分手吧,你給不了我想要的幸福。”周芝萱冷冷道。
“你是不是嫌我窮?他給了你多少錢?”
“是!”周芝萱斬釘截鐵道。“你一個月的工資連自己都養活不了,我還能指望你嗎?大學的時候,是我比較傻比較天真,纔會跟了你,現在我才明白,沒有金錢做支撐的愛情,只不是海市蜃樓而已,風一吹就散!”
兩行熱淚從江辰眼眶流出,但他的臉上卻掛着笑容。
又哭又笑,沒有人知道他心裏到底想的是甚麼。
他的腦海裏閃過了很多畫面,談戀愛的時候,即便他身上只有十塊錢,九塊錢都會花在周芝萱身上,哪怕他明天只能喫饅頭度日。
那時候他們很快樂,他以爲周芝萱不是那種庸俗的女孩。
沒想到他們的愛情最終還是敗在了金錢上面。
趙昌盛看到了江辰手裏握着的美工刀,心裏有些慌張,語氣軟了下來:“年輕人,有甚麼事情可以好好商量,不要衝動,衝動是魔鬼。”
周芝萱卻一點都不怕江辰,衝到江辰面前,狠狠朝他臉上甩了一巴掌。
“還不快滾!總監辦公室也是你能隨便進的嗎?!”
這一巴掌把江辰打醒了,他摸了摸泛紅的臉頰。
“你身上的名牌衣服和化妝品都是他給你買的吧。”
“是又怎麼樣,我還要告訴你,昨天我跟趙總去格蘭仕酒店開房了,五星級酒店哦!”
周芝萱一邊刺激着江辰,一邊笑容嫵媚地走到趙昌盛的身後,一雙纖纖玉手纏上了趙昌盛的脖子。
趙昌盛發出舒服的哼哼聲,昨天晚上的體驗可真是太棒了!
大學四年,江辰跟周芝萱也只接過幾次吻,周芝萱當時還一本正經地說要把第一次留到結婚那天,沒想到這一切都是騙他的。
一股怒火竄上了江辰的頭頂。
有那麼一瞬間,他有了S人的衝動。
但是又有一股悲涼湧上心頭,就算S了趙昌盛這頭豬也沒有意義,都是周芝萱自願的。
一切都是因爲錢!
錢!錢!錢!錢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趙昌盛又擺出了當領導的噁心派頭,安慰道:“江辰,你還年輕,不要亂來。我可沒強迫萱萱,是萱萱自己慧眼識英雄,看上我的。做人得有自知之明,分手就分手嘛,你可以去找下一個了,說不定下一個女友願意跟你住在二十平米的出租房裏,每天喫糠咽菜呢,哈哈!”
“周芝萱!你以後別後悔你的選擇!”江辰冷冷吐出這句話,轉身離開辦公室。
周芝萱對着江辰的背影啐了一口。
“拽甚麼拽!一輩子窮吊絲,你還能是富家少爺不成?我周芝萱後悔過很多事情,唯獨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後悔!”
姚軍和幾個同事在辦公室門口看熱鬧,江辰對他們視若無物,出門時直接將他們撞開。
“我草!你沒長眼睛啊,走那麼快,是趕着上天台跳樓不成!”姚軍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罵道。
這一次姚軍說對了,江辰從公司出來後,直接坐上往天台的電梯。
兩分鐘後,江辰已經站在了大廈的天台上。
天台上一片寂寥,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着,大風呼呼地往他身上吹。
這棟大廈一共有四十層,站在天台上甚至可以眺望到遠處的大海。
他走到天台邊緣,雙手攀着護欄往下看,如果有恐高症的人,當場就會有暈眩感。
四十層樓,從這裏一躍而下的話,估計會摔成肉餅,誰也認不出他原來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