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絕處

歐陽箬靜靜地走到奶孃身邊,張開手臂輕輕抱住她年邁的身軀,只有這具年老甚至有些臃腫的身體才能讓她感覺到一絲溫暖的氣息。

這身軀任勞任怨,在她孃親死後,就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一直陪過她天真無邪的童年,陪過她走過青澀含春的少年,甚至,陪着她走進這華國繁華的都城,走進了這座華麗的囚籠。

只有奶孃才能微笑地看着她胡鬧調皮而不斥責,只有奶孃才能看得懂她跌跌撞撞地走過人前看似風光,人後卻是無限兇險的宮廷歲月。

她在後宮中幾起幾落,嚐盡了人情冷暖。當她終於無比溫柔賢淑地站在金光耀眼的乾元殿裏,接受皇上皇后的冊封;當她接過那玉碟的時候,看到那冊上寫着淑妃兩字,不由嫣然一笑。精緻妝容的她,一笑傾國傾城。

只不過,只有她知道,從此她已經不是那個天真純潔的歐陽箬,爲了在宮中生存,爲了自己的稚嫩的女兒,她的心已經變得堅硬無比。

“奶孃,逃,我能逃到哪裏去?再說逃了一個皇妃,難道不會被楚國的兵將全城搜捕麼?我在此處也能阻得他們一時半刻。再者,我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出了宮門只是一個會拖累他們的無用女子。”、

歐陽箬淡淡道,彷彿說的不是自己的生死存亡的大事情,“帝姬年歲幼小,翠紋他們帶着她,三人更容易逃脫。只要我料得不錯,從密道走,穿過御花園後山,就可以到了華都京郊南邊。楚軍從北面而來,雖然圍了都城半年,但是南邊京郊肯定不甚熟悉,再者他們三人做流民打扮,自是十分……”

後兩字安全還未說出口,殿外猛地一聲炸響,像是千軍萬馬在宮門撞擊似的。奶孃與歐陽箬嚇得一哆嗦,俱是抱做一團。

文清宮外尚未逃掉的宮人紛紛驚叫幾聲,若受驚的鳥兒般,又飛快地隱去。

“奶孃,來不及了。你年老體弱,又是宮人,想是那楚軍不會多爲難與你。可是我身爲華國皇妃子,不是淪爲階下囚,受盡百般凌辱,就是押解大楚國爲奴爲婢,甚至更爲不堪,還不如就此殉國,一了百了。”歐陽箬急急說道,面上雖滿是淚痕,神情卻是異常決絕。

說罷猛地一轉身,就往內室走去。奶孃早就泣不成聲,伸出手去似想要把她拉住,可是伸出一半便頹然收了回去。

她如何不知道,國破後,這些平日在這華麗宮殿裏的女人們甚至比平常百姓更加悽慘,百姓尚能逃走,苟且保得性命,可是她們作爲國中最尊貴的女人卻是連逃都不能逃。

死,成了她們唯一的最好的解脫。

奶孃淚眼迷濛,見歐陽箬如夏末最後一隻潔白的蝴蝶,輕輕地掠過簾幕重重地內殿,走向內室。也罷,等小姐走了,自己一條老命也跟隨她一起走罷。

奶孃僂着年邁的身子立在雕花盤繞的梨木門扉邊,放下桃色的紗簾,簾幕後有一個纖細窈窕的女子的身影手上執着一條白凌默默而立。

一股陰涼的夏風吹拂而過,穿過寬敞寂冷的大殿,帶了了些微不易察覺的血腥之味。奶孃默默掉着淚,心傷難抑,竟也忘了擦拭。

“鐺!”一聲,內室傳來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奶孃的眼皮重重一跳,。還未反應過來,殿門忽然砰地一聲被震了開,似乎有許多人一起湧了進來。

奶孃老眼昏花,只覺得那些人身上汗味,血腥味難聞之極,心裏一窒,忽地見幾個人一聲不吭地往裏室撲去。

在外堂的幾個兵卒模樣的人眼裏射出貪婪的兇光,紛紛撲向桌案,多寶格上的古董、花瓶、玉器。不一會兒幾個人如狼一般爭搶起來。

奶孃呆呆地看着他們。一時間竟呆立一旁。忽聞方纔搶進內室的幾個兵齊齊驚呼,然後又是一陣粗魯的咒罵。奶孃只見幾個兵卒踉蹌地跑了出來,猛地醒悟過來,怒喝道:“你們這些天S的賊子,也敢驚動淑妃娘娘昇天。你們……”

話還沒說完,忽然在那半撩開的紗簾看去,只見一個兵卒手中的刀寒光一閃,砍向那抹雪白的身影。奶孃嚇得尖聲大叫,卻聽得撲通一聲,人影直掉在了地上。那揮刀的兵卒狠狠地咒罵了一句:“真他孃的晦氣!要死也不要死在這裏。”說罷收起刀來,也不看她,直接拿起妝臺上的珠寶首飾盒,胡亂抓起一把珠釵、手鐲往自己懷裏塞。

奶孃趕忙搶了過去,一把扯開縛在歐陽箬脖子上的白凌,好在那兵卒是揮刀砍斷那白凌,歐陽箬只是暫時閉了氣,奶孃又是掐她人中,又是搖晃,好一陣子,歐陽箬才幽幽轉醒。

“奶孃,這?……”歐陽箬雪白的脖子上一圈青紫,那白凌終究是傷了她的喉嚨,聲音嘶啞難辨。

“小姐,……”奶孃見她轉醒不由又是一番喜極而泣。歐陽箬渾渾噩噩,任由奶孃抱在懷裏,怔怔地看着幾個如狼似虎的兵卒在自己的宮殿裏搶掠。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門口一陣譁然,歐陽箬還未完全清醒過來,就見自己眼前忽然出現一張混着血污的大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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