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六月天氣多變，陸晚晚到家時，一貫明媚的天氣已初現陰沉。
爲了不備之需，陸晚晚找了兩把傘放在了玄關的儲物櫃上，見走廊裏只有一雙黑色的拖鞋，她就猜到傅熹年應該是外出了。
傅熹年不在，陸晚晚總是輕鬆一些，倒了些狗糧在小碗裏，陸晚晚滿屋子地叫着：“北北，北北。”
她養了條金毛，今年剛剛兩歲，這是傅熹年默許了的。
叫了兩聲，發現空蕩蕩的客廳裏並沒有聲音回應自己。陸晚晚覺得有點不大對勁，端着手裏的小碗，往三樓走去。
她的那條金毛活潑又黏人，平時只要叫一聲，準能從三樓竄下來，可今天卻有點不大尋常，甚至可以說極其反常。
陸晚晚有點害怕，加快了腳步上了三樓，一到拐角，一團毛茸茸的影子就印入了眼簾。
那毛團不小，此時卻是蜷縮在精緻的小窩裏，淺淺的呼吸看起來有點困難，見陸晚晚來了，嘴裏嚶嚶地發出點聲響來。
陸晚晚大驚，急忙蹲下將北北抱了起來，一邊拍着它的背，一邊輕聲的叫着：“北北？北北？”
回應她的，只有毛團子無助的眼神和虛弱的聲音。
陸晚晚嘴角忍不住顫抖，但仍保持着十足的鎮定將北北從窩裏抱了出來，它現在二十多斤，陸晚晚抱着它有些喫力的下了樓，給它裹了一張小毯子後，抓起手機就要出門。
一開門，呼嘯而來的便是夏日裏潮溼的涼風。
要下雨了。
陸晚晚顧不上天氣，打了車就直奔寵物醫院。
一路上，北北都蜷在她懷裏一動不動，甚至連眼珠都很少轉動，看起來病的非常嚴重。
陸晚晚心裏鈍痛，悶悶的感覺順着血管遊走在她的四肢裏，一拳拳的錘着她，忍不住溼了眼圈。
她少有朋友，陸臻又常年待在醫院，陪着她在那所房子裏的，只有北北，陸晚晚沒辦法想象，如果自己沒有了北北，又會是怎樣的一種情形。
半個小時後，陸晚晚帶着北北到了醫院。
醫生和她算是熟人，很快就爲北北安排了診治，陸晚晚隔着玻璃窗看着北北，只感覺心頭的痛一層層的加深，快要將她淹沒。
很快，醫生就出來了。
陸晚晚急忙迎上去，連聲問道，聲音都顫抖的不成樣子，“醫生，北北，怎麼樣了？”
回應她的，只有醫生悲憫的面孔，“陸小姐，北北是突發性的疾病，我盡力了……”
“……”
仿若晴天霹靂的話音落下，劈的陸晚晚一顆心焦碎。
陸晚晚無預警地紅了眼眶，長長的睫毛上沾染着眼淚，一顆顆的砸了下來，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那一刻，靈魂裏的疼痛都像是被抽走了，恍然間，她聽到醫生開口，“這確實是個意外，別太難過了。”
安慰了她幾句，醫生轉身離開。陸晚晚站在門邊，腳步猶疑，沉的像灌了鉛似的走不動。生老病死，誰都擋不住，可即便陸晚晚曾經肖想過有一天會失去北北，也從未預料到這一天會來的那麼快。
北北聽到有動靜兒，輕輕的嗚咽了一聲，平時鮮活的樣子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極其微弱的起伏。
“北北？”陸晚晚極近輕柔的叫了它一聲，聲音壓抑着顫抖。
“嗚……”北北抬頭，渾濁的眼珠裏透出晶瑩的淚水，似乎也知道自己已在彌留之際。
陸晚晚再也忍不住，腿一鬆，險些跪倒在地板上，像是被人狠狠的剜去了一塊肉，鮮血淋漓的，可怖的很。
北北艱難地呼吸着，即便身體已經不能動，可卻還是費着力氣，伸出了舌頭來舔陸晚晚的手。
粗糙而溫熱的感覺一如往常，陸晚晚猛地抱緊了北北，渾身顫抖着，淚水決了堤，她想要說點甚麼，可此時此刻，語言卻成了最蒼白無力的東西。
說甚麼，都換不回來。
北北眼中有淚，眼珠一瞬間亮了起來，可隨即，便永遠的暗了下去，淺淺的呼吸也在此刻停止了下來。
“北北，北北？”陸晚晚嘗試着再叫它幾聲，卻沒有了回應。
那一刻，有針扎着陸晚晚的心，徹底扎透了她。
連北北都走了，能陪着她的，除了影子，還有甚麼？
陸晚晚沒再說話，只是定定的看着那毛團出神，靜的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久。
良久之後，陸晚晚才微微動了動身體，顫抖着指尖，抹去了眼角的淚，轉頭對護士說道：“護士，您幫我把北北安葬了吧。”
護士點頭答應，這是他們寵物醫院的規矩，也是爲了不讓飼主太過悲傷。
陸晚晚深吸了一口氣，深深的看了眼北北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醫院。
她害怕，害怕自己忍不下心。
一出門，轟隆一陣雷聲襲來，伴隨着的就是一陣瓢潑大雨，卷着淺薄的塵土，打溼了地面，街上的行人來不及躲避，匆匆忙忙的在雨裏奔襲起來。
陸晚晚卻毫不在乎，甚至將傘都丟在了一旁，直直在雨裏行走。
雨水打溼了她的長裙和長髮，黏軟地貼服在身體上，顯出朦朧的曲線。偶有匆忙的路人經過，都忍不住打量着陸晚晚。
陸晚晚毫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一雙平淡無波的眼眸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色彩，空洞又無力。
終於，她再也走不動了，腿一軟，就跌坐在了臺階上，失聲痛哭起來。
傅熹年進門之際，能感覺出客廳裏的不尋常，他走了幾步，沒看見陸晚晚的身影，卻在三樓的拐角處的狗窩旁邊看見了她的鑰匙和錢包。
微微蹙眉，傅熹年眼中閃過一絲黑沉，繼而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
電話對面很快被接通，閆雲的聲音傳了過來，“傅先生。”
“去查查，看人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