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鬼界不太平

  鬼界最近不是很太平。

  先是鬼獄裏新關進去的兩隻醉死鬼死性不改,居然不知道從甚麼鬼地方搬來兩大罈好酒,並且勾引了同牢房的其他鬼一塊兒不醉不歸。

  最後所有人都醉了,藉着酒興就決定各歸各家各找各媽,聯起手來砸碎了牢門,敲暈了獄卒,排着隊朝鬼門關外撒腿狂奔,企圖重返人間去找家裏人嘮嘮嗑。

  幸好鬼門關比較結實,看守鬼門關的陰差也比較有本事,一衆醉鬼沒能得逞,一個不落地通通重新關了回去。

  單元枝瞭解完全部事由,大筆一揮,腰間那杆述罪毫一陣兒龍飛鳳舞,洋洋灑灑記下諸君罪過:

  鬼獄逃犯擅自越獄,打壞牢門,打傷獄卒,企圖攪亂鬼界與人間秩序,判刑期累加五百年,賒欠陰德一萬。

  鬼獄獄卒學藝不精,居然能被幾個醉鬼給撂倒,以至於險些釀成大錯,罰三百年內不能喫人間美食,扣減陰德八千。

  負責定期修葺鬼獄牢門的鬼差消極怠工,導致牢門老化,被幾個小鬼一砸就砸壞了,罰三百年內如有加時趕工之狀況出現,一律不得加俸,扣減陰德六千。

  判決一下,鬼獄內好一陣兒鬼哭狼嚎,那兩個帶頭的醉死鬼被睡在他們上下左右鋪的兄弟們十分熱忱地痛毆了一頓,只隔了一天,又被那兩個獄卒秋後算賬,再揍一回。

  不過,被罰者痛心疾首有之,悔不當初有之,但並沒有一個人膽敢將不滿的聲音傳達到斷魂司的耳朵裏去。人家雖然得了個響噹噹的封號,是公認的冤大頭,但再怎麼說那也是堂堂斷魂司,做的決定自然不是他們這些底層小鬼差有能力質疑的。

  解決完這一樁突然冒出來的小插曲,單元枝剛恢復日常工作沒幾天,閻王就又火急火燎地找上門來了。

  這一次的麻煩,是有人,哦不對,是有鬼拒捕。

  一般來說,天地間生萬物,凡有靈者,身隕之日,魂魄離體,就會有鬼差來接。絕大部分的鬼魂見到鬼差就乖乖跟着走了,但也總會有一小部分的鬼魂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而選擇逃跑。

  這個時候,鬼差就會追上去用鐵鏈將其捉拿,強行帶回鬼界,偶爾因爲鬼差靈力用過了頭,不小心鬧出太大的動靜,被活人給撞見了,就會出現“活見鬼”的事故,久而久之,人間便多了許多真真假假半真半假的傳說,比如說——

  凡人覺得會有黑白無常帶着鐵鏈來陽間勾魂。

  其實到了這個程度,都還算作是處於可控範圍之內;然而天地之大,無奇不有,漫長歲月裏,也會有那麼一兩個強悍無比的鬼魂,他們不僅逃跑,而且看見鬼差拿着鐵鏈追過來,他們還會反抗,乃至於還能夠反抗成功,掉過頭來打敗了鬼差,最後逃之夭夭。

  這類鬼魂,就是拒捕。

  而拒捕之後的鬼魂,就不再叫鬼魂了,鬼界會賦予他們另外一個生動形象的名號,曰“鬼怪”。

  既然有能力成爲鬼怪,首先就證明了他們的力量很強,連對魂魄有特殊剋制作用的鬼差鎖鏈都拿之不住,再加上鬼差自己的靈力也打他們不過。鬼怪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能當,必然是那傢伙在成爲鬼之前就不是個普通人,也許是修真者,也許是妖類或魔類,也許是其他的甚麼奇人異士。

  鬼怪最初的時候也會有一般鬼類的普遍特性和弱點,喜陰喜寒,畏光畏火。但舉凡鬼怪,肯定都是又有本領又有執念的存在,他們就算沒了肉身,也往往可以繼續修煉,將自己的魂體修煉得凝實堅固,宛如實體一般。

  而到了這個程度,鬼怪就不會再害怕一般鬼害怕的那些東西,鬼氣也可以自如地收斂,他們可以像人一樣生活,光天化日大搖大擺走在太陽底下,腳旁一樣能落下影子。

  於是,再想把鬼怪捉拿歸案,就不僅僅只是打不打得過的問題,還有找不找得着的問題了。

  單元枝覺得這個麻煩顯然要比上一個嚴重多了,不由得輕輕攥了攥拳頭,問道:

  “那位鬼怪是何時拒捕的?後來可還有其他消息?他的生平八字如何,陰陽簿在何處?”

  閻王不敢怠慢,連忙從袖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遞了過去:

  “那隻鬼怪七日前從鬼差手中逃脫,逃脫當夜就把前去捉拿他的兩個鬼差都S了。如果不是其中一個臨死前拼命傳了信回來,可能我們到現在都不見得知道這世上又多了一隻鬼怪。如今他的頭七已過,並未察覺到其丟失一魄,想來此怪已初步成形,本王手底下那些成事不足的廢物是沒法降得住他的了。”

  一般情況下,鬼魂每過七日會喪失一魄,等到七魄盡失,纔算是功德圓滿,亡魂才能夠重新邁入輪迴,獲得新生。可是這位新近拘捕的鬼怪已經安然度過第一個七日,依舊三魂七魄俱全,想來比起S了兩個陰差的那天,他的力量必然又更上了一層樓,普通陰差越發不會是他的對手了。

  “袁大人,放眼鬼界之中,唯有您修爲最高,您若是肯出手,抓一兩隻鬼怪回來,決計是手到擒來啊!此事,怕是隻能勞煩您親自出馬了。”

  單元枝看着面前的閻王,總覺得他充滿了真情實意的懇求之言結合他忽明忽暗的奇異眸光,似乎正在發自肺腑地吶喊着:

  “這種破事兒不歸你元大頭管歸誰管?”

  被單元枝黑黝黝的雙眼注視了數息時間,閻王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間已經冒出了大半個後背的冷汗。他的目光明明沒有半點兒攻擊性,平和如一潭秋水,看起來和以往那麼多次任勞任怨地貫徹喫虧是福理念的時候,分明沒有任何區別,但不知怎麼的,閻王就是覺得此刻的他好像有哪裏跟平常不大一樣。

  然而,這種幻覺也不過在一閃念間,單元枝很快垂下雙眼,斂去神光,一晃眼間,又是那副萬事好商量的老實人模樣。

  然後,他的視線定格在桌面放着的那本小冊子上,十分難能可貴地靜默了一霎,這才淡淡地開了口,應道:

  “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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