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螳螂捕蟬

  站在門口深呼吸後開門看到蘇亨怒氣正濃,甚爲驚恐,驚訝中的嫿靈一時間未反應過來,呆在原地。

  “狗奴才,還不讓開,擋在門口做甚麼?”

  蘇宛聽罷,眸光不禁鋒利冷凝,就是這般強硬的語氣,前生駭得她無法回駁選秀,最後落得死不瞑目。

  “蘇宛,你眼裏還有沒蘇家?有沒有我這個爹!”

  蘇亨出現在房間開始,冷若寒冰,負手而立,眸光落在半靠的蘇宛身上,一絲不明所以的暗光流淌而過。

  看來,他知曉發生了甚麼。

  “爹爹,你爲何突然這麼問?”

  蘇宛眸色平和,似是凝神尋思之後,緩緩開口詢問。

  瞧見她顫動的睫梢,蘇亨微斂怒意,坐在牀邊,撫上蘇宛雙手,輕輕拍了拍,在蘇府,從來就只有溫順順從,無人敢頂嘴。

  “本來對讓你入選進宮我心存愧疚,可你竟心狠手辣加害於妹妹,弄得這個家不得安生,在大選之前,你不準踏出漫星閣半步!”

  瞥過蘇亨鬢邊若隱若現的銀絲,蘇宛曾有瞬間的動容。

  如此操勞裏,和她沒有一絲一毫的關聯。

  “爹爹這麼說,可有證據?”

  她低聲反駁,嗓音哽咽。

  他把他的父愛,全都給了蘇若菡,在他眼裏,她蘇宛到底算甚麼?

  讓她活在這偌大的蘇府,孤苦無依,受人欺凌,倒不如在母親揭難時,一同掐死她,對蘇宛來說,活着比死去更難過。

  “無憑無據,這樣對我公平嗎?”

  蘇宛幽幽切齒輕聲質問。

  聞言,蘇亨擰眉肅臉,抬首對上兩痕秋水稚嫩臉龐,側首不再給她機會,聲音暗啞:“我已經請了太醫來給你再瞧瞧,無論如何,不可拖累蘇家,延誤了大事。”

  蘇亨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蘇宛閨房。

  太醫不得爲皇族以外人所用,如此大費周折,蘇亨此次可謂費勁了心思。

  隨着木門低啞的咯吱聲,隔開了蘇宛和蘇亨。

  望着消失的背影,她雙眼空濛,緊攥的粉拳微微抖動。

  “小姐,老爺他明知道你不願意選秀,爲甚麼硬逼你呢?三小姐眼巴巴的看着這個機會落在你頭上,他卻偏偏不讓她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魚和熊掌都想得到,蘇亨下得一手好棋,爲了蘇若菡,爲了一己私慾,犧牲蘇宛一人算甚麼。

  “我累了,早些歇息吧。“

  黑暗中,淚珠清如朝露浸溼了孤枕。

  翌日,晌午。

  嫿靈稟報太醫已到蘇府,可是卻遲遲未現身,許久之後,她打探回來說太醫去了菡萏閣,還有幾個大夫在裏面輪換着料理。

  “小姐,這老爺說話何時食言過?三小姐重要,難道我們家二小姐就不是他女兒了嗎?”

  她憤憤打抱不平,手裏端着食盒的力度不自覺加大,發出刺耳的碰撞之聲。

  蘇宛身子虛弱,沒有應聲,眉間還若有若無的殘留着紅腫。

  第五日清晨。

  蘇亨、劉氏、蘇若菡相繼趕來。

  一番細細查脈之後,太醫稱無大礙,只需靜養加適當運動即可,劉氏搶先一步送人出府,蘇亨坐在牀旁,似在深思。

  “都怪我不好,不懂得食物的相生相剋,害得姐姐虛驚一場,爹爹,女兒想將功補過,還請你做個見證。”

  在一旁觀察多時的蘇若菡着粉絲青羅單衫,映襯得小臉龐無辜而討喜,未留下半點疤痕,蘇亨聞聲神色總算好轉。

  “哦?菡兒不妨細細道來。”

  得到應允,她微微福禮:“爹爹,菡兒尋得一晶瑩剔透的玉鐲,最適姐姐肌膚,原本想遣了人送來,碰巧聽太醫言姐姐需多走動,不如趁此機會,讓姐姐和我一同前去取罷。”

  聽得蘇亨薄露笑意,捋須不住點頭,眸光愛憐。

  “姐姐以爲如何?”

  得到蘇亨支持,蘇若菡側首柔聲詢問,雙目顧盼生輝。

  “蘇宛,好好學習如何做長姐!看到菡兒能不計前嫌,爲父甚感欣慰,好了,我還有事,你們且去罷。“

  “姐姐,妹妹知道你現在身子不好,要不我晚點兒再帶你去?”

  話雖如此,可她卻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暗眸流轉,有着讓人無法預測的危險。

  “嫿靈,給我着裝。”

  “小姐,你身子骨尚弱,還未……”

  對上蘇宛寒涼的眸光,嫿靈嚇得一個激靈,趕緊回到主子身邊,攙扶她下牀坐到梳妝鏡前。

  銅鏡中女子明媚純淨,羣芳難逐,若再豐盈些,說是傾城絕色也不足未過。

  太醫果然不一樣,先行診治她才四天就好利索了,蘇宛心中自忖,看來她還不夠狠,爲了瞞天過海,躺了幾天硬是躺得她沒病折騰出病來,好不容易有了上街的機會,自是不會錯過。

  準備妥當,一主一僕一前一後走着,竟走到了大門。

  馬車在門口已準備妥當,未及蘇宛開口,蘇若菡已經在奴婢的攙扶下坐了上去,蘇宛無奈的跟在後面上了自己的馬車。

  上車後,蘇宛的臉色更是沉寂無波,這一次,她又要做甚麼?努力回憶上世的情形,細思未明,車停馬駐,轎簾已打開。

  喧鬧市井,有人怒馬輕裘,飛塵輕揚。

  蘇若菡正望着不遠處的一行人馬凝神細看,微微低首,紅暈緋然。

  尋着目光望去,赤色汗血寶馬上坐着清華豔豔男子,蘇宛不禁瞳孔微縮。

  是他!竟然是他!李琩媵!

  他曾以後位爲聘禮,至死不渝爲誘餌,騙得蘇宛一生一世,誰人知卻早和蘇若菡暗通款曲。

  在他身後,悲喜不顯山露水的三皇子李睿晟跟着,隨侍和禁衛軍,浩浩蕩蕩很是壯觀。

  “妹妹,看甚麼呢?”

  不知何時身側多了一人,蘇若菡一個激靈,臉上閃過讓人忽略的慘白,隨即又恢復鎮定,燦燦然笑了笑,悄然浮現出一絲紅暈。

  “沒……沒看甚麼,姐姐怎麼纔來,我一陣好等。”

  一壁說,一壁牽着蘇宛的手朝店鋪裏走去。

  殘壁舊漆,門檻磨得發光,一看就知道是家經營了許久的店,看到二人進店,店小二忙朝裏間喊了一聲,須臾,老闆模樣的人便掀簾出來,見着客人,臉上笑容堆滿褶子,連忙抬手躬身歡迎。

  “三小姐,您可是許久都不來了。”

  年過半百之人,竟然對她如此哈腰諂媚,蘇宛向身旁的嫿靈使了個眼風。

  兩人被老闆帶到雅間,命人拿出好些稀罕物,要麼來歷驚人,要麼價值連城,相較於上一世的蘇宛來說,哪裏見過這麼多的奇珍異寶,眼裏自然流露出奇異光芒。

  “姐姐,你大可隨便挑選一樣,得到爹爹應允,妹妹我今天可是沾了你的光呢。”

  說話間,蘇若菡的眼神有意無意的朝着門外貼身奴婢紅夜身上看去,和主子碰上眼光,紅夜微微福禮之後悄然離去。

  “承蒙妹妹不計前嫌,做姐姐的也不能端着,那我就隨意挑選了。”

  笑着應答,蘇宛手裏已然緊緊拽着一枚玉鐲,蘇若菡見此狀,瞥過蘇宛,似贊還譏,再回望過去,紅夜已經佇立在門外。

  “老闆,要不這樣,你再帶我去外面看看別的,這些,就給姐姐選罷。”

  老闆聞言,欣然做了個請的姿勢,蘇若菡彎起嘴角冷冷地從蘇宛身邊走過,嘴裏發出輕嗤,輕得如同呼吸,坐在原位上的蘇宛眸底閃過青色隱現,無人注意。

  好一會兒,都不見人回來,蘇宛也並不着急,一件一件拿起來,細細欣賞,再不捨的擱回。

  躲在簾後的一道陰影,透過縫隙瞧見這一幕,掩面而笑。

  頃刻,嫿靈出現在陰影后面。

  “小姐,果然和您料想的猜測的一模一樣,現在怎麼辦?”

  言語間,陰影畏畏縮縮的走在嫿靈前面,老闆像個賊似的,出現在蘇宛面前,她蓮步輕移來到老闆身旁,神色具冷,眸光如箭。

  好一會兒,她才瞥開視線,附耳老闆身邊低語,聽得老闆連連哈腰點頭,臉色白一陣黑一陣。

  走出店家,蘇宛徑直上了轎子,悵然若失的望着轎簾,後脖間露出新肉長出的疤痕,看得嫿靈心口一酸,呼了聲小姐。

  “收回你的眼淚,只有軟弱的人才會顧影自憐。”

  冰冷的聲音從幼小卻攝人心魄的身子裏說出來,嫿靈一怔,很快便掩面試去眼淚,質疑而惶恐卻又堅定看着主子側臉。

  這張臉,熟悉得陌生,透着決絕、漠然、卻又不自覺的讓嫿靈更加想要守護。

  回程的路上,香塵滾滾,不遠處,有一輛馬車跟在了後面。

  剛下馬車,便見大門內府上護衛家丁齊齊迎候在門禁兩旁,似有大事發生,前腿邁進,目光和堂上蘇亨觸碰,他已怒髮衝冠,而蘇若菡坐在下面的椅子上,以袖拂淚,劉氏在蘇亨身側,冷凝睥睨。

  “逆子!跪下!來人!家法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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