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嚴父

范陽縣衙,後院。

柳辛處理完縣衙的政務,便在後院曬太陽。

柳辛作爲一縣之主,日子倒也愜意。畢竟他主政下的范陽縣,百姓日子還算過得去,又有東山書院文采斐然,教化一方,所以他的政績,算是頗爲出衆。

柳辛知道自己的能耐,以及自己的家境不好,做一縣之主綽綽有餘。想再進一步,做一郡太守有很大的難度。

故而,柳辛很重視對柳正的培養,希望兒子不僅自身能力出衆,更要廣結良緣,和一衆王公貴族的子弟搞好關係。

唯有如此,柳正的路纔會更加廣闊。

柳辛喝着茶的時候,柳正回來了,他見到柳辛,上前行禮道:“父親,您的推測極爲正確,王奇其人,的確不簡單。”

柳辛道:“具體如何?”

柳正說道:“兒子只是稍作試探,便發現王奇邏輯縝密,思維敏銳,不是甚麼癡傻之人。尤其王奇目光清明,不像是此前在書院的呆傻模樣。”

柳辛捋着鬍鬚,笑吟吟問道:“然後呢?”

柳正疑惑道:“甚麼然後?”

柳辛眉頭上揚,臉上笑容隱去,轉而露出怒容,呵斥道:“混帳東西,讓你去見王奇。第一是試探,第二是結交籠絡。你試探了王奇,可是你籠絡了王奇嗎?”

柳正訕訕道:“不曾!”

柳辛道:“王奇如今,既然大不一樣,那就是你的機會。和他搞好關係,有利於你仕途的發展。可是你,卻直接回來,簡直蠢不可及。老子怎麼有你這樣的蠢兒,丟盡老子的臉。”

“給我跪下!”

柳辛直接下令。

柳正吶吶道:“父親,不用下跪了吧。”

柳辛眉頭上揚,目光就這麼盯着柳正。銳利的目光下,柳正頓時認慫,老老實實的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跪下認錯,心頭更是嗚呼哀哉。

慘了!

這回又慘了!

該死的王奇,害得他又捱打。

柳家的家風,一貫是棍棒之下出孝子,正所謂不打不成器,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有事沒事都要打,才能教出好孩子。

從小到大,柳正被打了無數次,他是這麼成長起來的。

說起都是一把辛酸淚。

柳辛轉過身,不知從哪裏找來了一根荊條。這根荊條足有大拇指粗,四十公分長。柳辛走到柳正的背後,掄起荊條就抽了下去。

啪!

荊條抽在柳正後背。

柳正背脊一緊,疼得齜牙咧嘴。他知道張嘴出聲的後果,會挨更多的打,所以即便疼,柳正也是咬牙忍着。

柳辛繼續抽打,一邊打還一邊問柳正知道錯了沒,足足抽了十下,柳辛才停下來。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柳正,道:“柳正,知道錯了嗎?”

柳正道:“兒子知錯。”

柳辛很是憤怒,呵斥道:“你知道個屁,你口口聲聲說知道錯了。既如此,爲甚麼如此簡單的事情,卻是沒有辦好。”

“爲父讓你去結交王奇,是爲了我自己嗎?爲父一把年紀,擔任范陽縣令已經到頭,仕途也就這個樣。”

“你不一樣,你還有機會。”

“讓你廣交朋友,尤其是對你有幫助的朋友,那是爲你好。如果爲父年輕時,能有你這樣的條件,就不是現在這幅田地,會少走很多彎路。”

柳辛語氣嚴厲,繼續道:“你將來要超越我,要做得更好,就不能懈怠。依我看,你當了這狗屁不是的東山書院首席,瞧不起人了,眼高手低了,對吧。”

柳正聽得心下默然。

他能理解父親的艱辛和不容易,只是他心下覺得父親過於嚴苛。

可他不敢說出來。

柳正深吸口氣,道:“父親,兒子知道錯了。”

柳辛道:“既然你知道錯了,該怎麼做?”

柳正說道:“兒子這就去王家,約王奇外出小酌一番,增進雙方的關係。”

柳辛哼了聲道:“爲父一直以來,都教導你,在有心計和城府的基礎上,要待人以誠。你去王家後,先向王奇道歉,再以道歉的名義約他小酌一番。”

頓了頓,柳辛又道:“試探人是可以的,但不能單純只有試探,明白了嗎?”

柳正忙不迭的點頭。

他打心底,其實不贊同父親的處事方式,活得太累,處處都得考慮,處處都得兼顧着,可柳正又沒辦法。

只能咬牙忍着。

沒辦法,父親是爲了他好!

柳辛收起荊條,擺了擺手,柳正忍痛起來退下。柳正整理了褶皺的衣衫,便徑直往王家去。他坐在馬車中,思索着和王奇的相處方式。

忽然,柳正計上心來。

父親不是讓他約王奇小酌幾杯嗎?他約王奇去天香閣。到時候,再試探一下王奇,沒辦法,誰讓王奇讓他捱了打呢?

心中有些不舒服啊!

柳正有了打算,鬱結之氣稍稍排解掉。沒辦法,他就是這麼優秀。如果自小到大,沒有一點自我排解的手段,早就被柳辛的嚴打策略壓垮了。

柳正的馬車,抵達王家後,再度上前敲門。

不多時,房門嘎吱一聲打開,王福探出腦袋,看到柳正,咧嘴露出大黃牙笑了起來,說道:“還真是柳公子,我家公子說,您還會來的。沒想到,真是又來了。”

柳正的笑容頓時僵住。

不對啊!

怎麼和他預想的不一樣。

他來約見王奇,是父親的安排。可是王奇竟已經知曉了他要來,提前就安排王福等着,這顯然是洞悉了他的行動。

柳正旋即就恢復笑容,只是心頭再無剛纔那般輕鬆,反倒有些怯弱。柳正給自己鼓勁兒,說道:“王管家,煩請通報一聲。”

王福道:“柳公子隨我來就是,公子先前就已經安排好。您來了不需要稟報,直接進入。走吧,公子在後院等您。”

柳正點了點頭。

只是柳正的情緒,卻是有一絲的低落。

王福領着柳正進入,不多時,便來到王奇的院子中。

王奇正飲茶,一看到柳正,擺手道:“柳兄,你怎麼纔來。來,來,來,我等你許久了。這壺茶,剛泡好的,味道正合適,嘗一嘗。”

柳正坐下來,並未喝茶,而是鄭重道:“賢弟,爲兄是來道歉的。”

王奇道:“道歉做甚麼?”

柳正道:“先前爲兄來府上拜訪,是聽家父說,你大不一樣了,所以來看看。可是,我卻是試探你。唉,家父常常告誡我,要待人以誠。我這般,實在不妥。”

王奇道:“小事一樁,不足掛齒。”

柳正話鋒一轉道:“賢弟,這次的事情是我辦事不妥。你給爲兄一個賠罪的機會,我請你去天香閣小酌幾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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