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大波浪不知接了誰的電話,只聽見她對着電話柔嬌軟膩的挑逗那方的人。

  “哎呀!小哥哥,人家今天好忙的。走了好遠的路,腳都痛死了呢!小哥哥,你有沒有想人家啊?”

  牛柏曄一邊扒着大蒜,一邊對着我小聲八卦嘀咕。

  “呶!又一個凱子。我發現現在的小夥子都是冤大頭,娘們兒撒個嬌就給他們弄的找不到北了。”

  “還不都是各取所需!”

  我無奈的搖搖頭,現在這個社會。女人盯着男人口袋裏的錢,男人盯着女人衣服下的肉。甚麼感情曖昧,還不都是腎上腺素和多巴胺分泌再作祟。男女之間,無論是愛情還是婚姻,都是一場能力,顏值,情緒,人品之間的等價交換。

  大波浪撂下電話不過十分鐘。餃子館門口就停下了一輛耀眼的純白色敞篷寶馬。遠遠的看見從寶馬車上下來了一位穿着銀灰色西裝續着絡腮鬍的男人。

  牛柏曄抻着頭,邊看邊露出了一副猥瑣的笑容。

  “哎!丹紅啊!這個凱子我怎麼沒見過呀?又換了!”

  “甚麼凱子!亂講。”

  大波浪不慌不忙的拿出八卦小鏡補補妝,把那本就肉厚性感的雙脣,塗的更加炫紅。

  牛柏曄擺擺手。“妝太濃了,男人都喜歡清純點的。”

  大波浪回頭瞪了老牛一眼。

  “你都是哪個年代的人了?懂個屁。”

  說完扭着水蛇一般的腰肢,踏着七厘米的恨天高跟鞋,騷氣萬丈的奔向了寶馬男旁邊。

  我微皺着眉頭,也忍不住八卦。

  “這個男人看着恐怕快有40歲了吧,現在這些小姑娘,還真是不挑,並且專一,無論多大年紀都奔着錢使勁兒。”

  “咱們男人也不挑啊!”

  牛柏曄輕挑的挑挑眉。“男人嘛!無論多大年紀都喜歡……。”

  “十八的!”

  我和牛大哥兩個人一拍即合,男人之間的友誼其實最好建立,有時一根菸,一起上趟廁所,或者一起談論某一個女人。這份友誼便算是牢固了。

  “其實丹紅蠻好!”

  牛柏曄把手中的蒜瓣放進蒜臼子。“還不都是她爺爺逼的。”

  “蘇爺爺呀!”

  “嗯。”

  “爺爺逼自己的孫女掉凱子?”

  沒想到這個蘇房名長得一身正氣,道骨仙風的模樣,思想還是蠻新潮開放的。竟然知道仗着自己的孫女兒年輕貌美,儘快出手,還能換個好價錢。

  女人嘛!一過了30歲,性價比直線往下掉,若是過了四十,那可就成了明日黃花。自己沒點真本事,在這社會上都難以有立足之地。

  “也不是釣凱子。”

  牛柏曄跟我細說。

  “他們蘇家是祖輩流傳下來的能通陰陽的血脈。但凡是蘇家的子女,都是天生陰陽眼,血液能夠驅鬼除邪!並且蘇家有祖傳的捉鬼,做法,請靈的祕術,都是代代相傳的,不過只傳男不傳女。”

  “所以,那個大波浪,她不能學習捉鬼的法術啊!”

  “何止是不能!”

  牛柏曄偷摸告訴我。“蘇家代代都有男丁,偏偏到了丹紅這輩兒,正趕上國家計劃生育抓的最嚴。丹紅的父母就生了這麼一個女兒,蘇家的香火直接就斷在了丹紅這輩上。”

  “所以呢,這和釣凱子又有甚麼關係?”

  “爲了傳香火唄。好像是說,丹紅若能在30歲之前生個男孩,陰陽世家的血脈也就傳承下去了。若是過了30歲,……

  。”

  我和牛柏曄聊的正起勁兒,突然間便響起了那玻璃門摩擦地磚兒滋呦的噪音。

  “來客人了!”牛柏曄登時一拍大腿。

  我抬頭一看,來的是一個身穿藍白相間病號服的半大小男孩。

  “澤翰哥哥!”

  小朋友看見我,突然咧開嘴叫我,聲音清脆響亮。

  這熟悉的聲音,不正是呼吸科隔壁病房的小寶子嘛!

  “小寶子?”

  我試探着問。

  小男孩兒點點頭。

  “哎呀!你怎麼大半夜的跑到這兒來了?”我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走上前,把小寶擁在懷裏。

  “聽哥哥的話,以後大半夜的不能亂跑。媽媽知道了要多着急呀!一會兒哥哥就給你送回去,好不好!”

  “澤翰哥哥,我好餓啊!”

  小寶子伸出兩條手臂,整個人都掛在了我的脖子上。這孩子,有嚴重的肺水腫,每天都要被護士,拿着大號的注射器,直接扎進肺部,活生生抽取肺部的積液。

  可憐的孩子,才11歲,尖瘦的小臉兒,腹部卻被積液堆滿,鼓漲的又圓又潤,像在肚子上扣了一口大鍋。

  “聽話,小寶子!你的病不能隨便亂喫東西。要不明天又要被護士姐姐抽積水了。”

  我說着習慣性的去撫摸他圓圓的小肚皮,咦!怎麼是扁平的?小肚子平平坦坦,隔着病號服,只需要一隻手便可以把他的整個腰握過來。

  這也是爲甚麼我剛纔第一眼並沒有認出來小寶子。

  “小寶!”

  我頃刻後退一步,只見小寶子臉色慘白如灰,嘴脣乾涸的像沙漠荒地,腦袋下面細長的脖子青筋凸起,一根一根黑紫色的血管交錯相接。

  “小寶子,你……!”

  我緩緩的伸手,慢慢的解開了他上衣病號服的扣子。果然,小寶子的肺部是一個橫向大約有6cm長的挫傷,這是手術刀的劃痕,不知爲何,卻還沒有來得及縫線。以至於小寶子的整個肺部裂出了一個血口袋。

  “你,你……。”

  不知爲何,對鬼這種生物,直到剛纔我都還是心生忌憚的。可是見了小寶子,我不僅沒有絲毫的害怕,反而覺得生命的脆弱與可悲。

  “寶子!疼不疼啊!”

  我淚水不爭氣的在眼圈裏打轉。猛然把小寶子死死的擁在懷裏。他還是個孩子,才11歲。他都來不及好好看這世界一眼,世界卻放棄了他,把他推向了黃泉。

  小寶子在我的懷裏是那樣的弱小無力,他趴在我的耳邊告訴我。

  “澤翰哥哥,我今天好開心。我的肺一點都不痛了,今天終於可以正常的喘氣,沒有那種憋到要死的感覺。哥哥,只是,我好冷好餓啊!我睡了一覺,睜開眼就站在門口,哥哥,我想找媽媽。”

  “好,好的!一會兒澤翰哥哥陪你找媽媽。”

  我把小寶子的鬼魂抱到櫃檯裏,他說他冷,我也不知怎麼才能讓鬼魂暖和。只能把自己的外套脫下套在他的身上。

  “這樣好點了嗎?”

  小寶子乖巧的點點頭。

  “那哥哥去後面給你煮餃子好不好?我們要喫的飽飽的,纔可以去找媽媽呀!”

  “好!”

  小寶子乖乖的笑着,踏着拖鞋弄兩隻小腳,在櫃檯的長椅上來回蕩着。

  我奔向後廚,讓牛柏曄幫我煮一斤大餡餃子!

  牛柏曄嘴角叼着小煙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我在餃子館裏也見到過自己的熟人,親戚。其實有時候死了比活着好。活着遭罪的是自己,死了傷心的是別人。”

  “是家人!”我糾正道:“是至親,是摯友,是致愛。網上不是流行一句話嘛!想知道你在別人心裏有多重要,死一回兒就知道了!”

  “好了,別整這沒用的。我發現小王你吧,年紀不大,感慨是真多。活的像個糟老頭兒,一點兒沒有青春的活力。”

  牛柏曄這話倒是說對了,哪個大學剛畢業的學生不是鬥志昂揚!對自己,對未來,對這個世界充滿希望。可是我,因爲父親的病情,這輩子註定留在檳城小鎮,最大的出息就是參加省考,換取個穩定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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