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星呼吸有些急促,頭依舊暈到不行,手腕卻被他扣得十分用力,痛得她忍不住地皺眉。
男人的呼吸依舊輕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剛纔進這裏之前,他那陰沉的眼神讓她沒能忘記!
“放開我……放開!”
努力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氣勢一點,卻,還是那麼地虛弱。
回答她的,是手腕又被重重地一扯,她腳下一個踉蹌,被抵在了冰涼的瓷磚牆上。
裴夜尋雙臂一撐,牢牢壓在她的耳邊,形成一個她逃不開的牢籠,幽邃的目光在晦暗的空間裏也足夠讓人膽寒。
“知不知道你剛纔打了誰?!”
冷冽的聲音如刺骨的寒冰,讓她整個人生生地一顫,膝蓋發軟得想要跌倒下去。
可偏偏被他禁錮在胸膛和牆壁之間,滿滿的壓迫感如密密匝匝的網一樣,讓她無處可逃。
“說話。不然我會以爲你死了,直接讓人拉你去這裏的太平間。”
呼吸之間,男人略帶菸草味道的氣息傳來,連心跳,都那麼地強勢……
“我打的……”顧錦星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麼地縹緲顫抖。
她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掌心,深吸了一口氣,纔再度開口,“誰讓你多管閒事,要打掉我手裏的藥!”
說到最後,心裏不知爲何,騰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委屈。
抬手本來想去捂住眼睛不讓眼淚再度掉落下來,卻被裴夜尋以爲她又要扇他耳光。
他伸手到她的肩頭。
大掌,在昏暗的光線裏準確無誤地抓住了她的小手。
十指,相扣。
顧錦星一怔,下意識地抬眸,卻在昏暗中看到了他如有星辰的眼睛。
手心,貼着他掌心的紋路,陡然發燙……
四目相對。
顧錦星驚得指尖微微一蜷,她趕緊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他扣得更緊。
“你不可能再打到我第二次。”
沉沉的聲音離她的耳蝸更近。
顧錦星垂眸,發狠似的道,“那我們……就試試看!”
裴夜尋發現自從扣住她的手之後,她整個人都在發顫,說話連氣息都是斷斷續續的。
皺眉,將她整個人拉離冰冷的瓷磚牆。
顧錦星經不起他的力道,整個人往前一撲,咚地一聲,撞進了他懷裏。
整張小臉都貼在他滾燙的胸膛上,她一僵,覺得自己似乎更暈了……
“不舒服亂跑甚麼?!”他輕斥。
卻,沒有推開她。
“關你甚麼事?!”她賭氣,想要爭口氣從他懷裏出來自己站好,可身上卻軟得沒有半絲力氣,“若不你,我根本不會擔心我會……”
裴夜尋淺淺一怔,旋即,垂眸看她,“你會甚麼?”
“……”顧錦星氣得簡直不知如何接話,“不要你管!”
“不說我也知道。”裴夜尋冷嗤,“作爲身經百戰的已婚少婦,陸太太怕自己懷了不屬於自己老公的孩子?你們陸家可真是遠不如表面上的那樣和平。”
“你,你閉嘴!”本來應該只是生氣的,小臉卻因爲他這幾句譏諷而漲得通紅,她羞憤又心酸,想也沒想地就低喊口口,“我纔沒有身經百戰!誰告訴你已婚少婦就一定經驗豐富?!陸墨川跟我根本沒同房過!”
裴夜尋一愣。
狹小的樓梯間忽然變得安靜下來,唯一能聽到的只有彼此的呼吸聲。
顧錦星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說了甚麼,轉身就要離開。
眼前卻忽然一亮。
裴夜尋抬手,觸碰了感應開關。
她的所有表情在一瞬間,都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蒼白的小臉上,寫滿了尷尬,無助,絕望,以及,不知所措……
他目光筆直地看着她,一瞬不轉,聲音沉沉地問,“你剛纔說的,都是真的?”
所以,外界所傳聞的陸家家庭和睦,果然都是假的?!
每一次,提及婚姻狀況,顧錦星都像是傷疤還未癒合的病人,又被人殘忍地揭開,露出血淋淋的口子。
她整個人緊繃起來,像只盡自己全力防備着全世界的小刺蝟,冷冷地挺直了脊背看着他,“不關你的事。”
語氣,那麼地拒人千里之外。
可她的目光,卻渙散得像是沒有根的蒲公英,彷彿風一吹,就散了。
這樣的面具,顧錦星真的戴過太多太多次了。
她不知道它甚麼時候會皸裂,會崩潰,會消散,會露出自己早已體無完膚的婚姻,讓自己連最後一層自欺欺人的軟殼子都失去,成爲要與全世界血肉相博的無殼蝸牛……
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心裏想,要怎麼去回擊他接下來的再次詢問。
甚至連夏伊冰教過她的,最刻薄的語言她都已經準備拿出來用了。
可——
這一次,裴夜尋只是看着她。
眼神中說不出是有甚麼東西在流淌,仿若幽冷,又仿若平靜。
好久,好久以後,他都沒有再開口問哪怕半個字……
直到她站得腿都發麻了,才見他薄脣輕啓,“剛纔的問題你不想說,就當我沒問。以後我會繼續在你身邊,保護你。”
顧錦星一愣。
他的最後三個字,讓她莫名地覺得,他會說到做到。
她是不清醒了嗎?怎麼會去相信一個騙子?
低頭,纖密濃長的睫毛因爲他的話而微微地顫着,小巧的下巴上卻忽然一熱。
裴夜尋伸手,抬起了她的小臉,“好好地聽我說話。”
“……”
修長的手指很溫熱,落在她因沾了淚珠而冰涼的臉上,格外地熨帖和舒適。
她的心跳,因爲這一刻而莫名漏跳了一拍。
迅速地往後退了一步,顧錦星甚至不敢去深想自己剛剛那一眼落到他完美無缺的俊臉上時,心裏還悄悄地,發出過一聲不合時宜的讚歎——
他的五官,真的俊朗到無可挑剔。
見她又後退,差一點後腦勺又要撞到瓷磚牆,裴夜尋長臂一伸,大掌穩穩地扣住了她的腦袋。
指尖穿過她柔順的青絲,落在她敏感的後腦頭皮上。
彼此的體溫,無聲地交換了一下。
顧錦星不自在地皺眉,剛要說話,他的手已經抽了回去,冷冷地插會他自己的褲袋裏,“如果還能走,就去找個病房老實待着。生病的人還想跑到哪裏去?”
“我沒……”顧錦星想反駁兩句,可頭暈實在讓她徹底失去了底氣。
作爲一個無人疼愛的人,身體真的是她最後的本錢了……
裴夜尋剛纔說完話,已經提步走出了樓梯間。
她只能勉強地跟上,卻沒看出來他在走向上樓電梯的時候,不着痕跡地放慢了自己的步伐。
直到她走到了他身後半步的距離,裴夜尋才伸出修長冷白的大掌,按下了電梯門口的上行鍵。
進了電梯,他才淡淡睨她一眼,“你病成這樣,不找個人來照顧你一下嗎?我聽說你還有個小姑子,陸雨嫣。你跟她感情應該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