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當衆悔婚

  這話是陸淮安剛纔說過的,一字不差。

  陸淮安被裴卿卿氣笑了,伸手托住她下巴摩挲着,“這是拿我的話兒堵我呢?”

  裴卿卿察覺到他指腹處的粗糲,抿緊了脣兒,不敢作聲。

  陸淮安還要進宮述職,不能久留,他站起身,掩去了眼底欲色,交代道,“把自己洗涮乾淨了,明晚在瓊院等着。”

  說完,便轉身離開。

  裴卿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整個人彷彿脫力一般,跌坐在牀榻上,以手掩面。

  她和江策認識四年了。

  江策的妹妹江清櫻是她在白鹿書院進學時的同窗。因爲江清櫻,她與江策結識。

  後來,她落入陸淮安手裏,被迫從書院退學。

  江策是唯一撞破的人,可他卻從未低看過她一眼。

  在陸淮安戰死沙場的消息傳來時,他更是主動收留了她,待她百般珍惜。

  可就是這樣好的江策,她明日卻要辜負他,用最惡毒的話語侮辱他,將他滿門踩進泥裏。

  裴卿卿一夜未眠。

  次日一大早,裴府的丫鬟從外魚貫而入,喜氣盈面的服侍裴卿卿起身。

  顯然,她們對昨夜裴卿卿的遭遇一無所知。

  裴卿卿也不願解釋太多,她遮掩了心裏的疲倦和不安,順從的任人擺弄。

  待她淨完面,上了妝,江府的迎親隊伍也到了。

  另一邊,江策到底是世家子弟,文武雙全,很快就過五關斬六將的到了二門處。

  “新娘子該出門了,”喜嬤嬤得了信兒,親自攙着裴卿卿朝外走去。

  一步一步,她走得輕快,裴卿卿卻像是踩在了刀尖上,每一步,都是煎熬。

  終於到了前廳,喜嬤嬤將她引到江策身邊站定,兩人一起拜別了裴家夫婦。

  裴家夫婦和藹地勉勵了兩人兩句,便親自送兩人出門。

  江策走在裴卿卿的身邊,溫潤如玉的臉上泛着微微的紅光,側過頭,柔聲交代道,“卿卿,裴府到江府的路程有些遠,我讓人在喜轎裏備了果子,你路上可墊着些。”

  “勞你費心了。”裴卿卿語氣裏帶了些鼻音。

  “你昨晚可是受涼了?”江策聽出不對,下意識的關心。

  “有一些。”裴卿卿將錯就錯地回道。

  “那我回頭讓人請個大夫進府。”竟是一點也不在意新婚夜看大夫是否吉利。

  裴卿卿沒再言語,面對江策的無微不至,她怕多說一句,眼淚就要湧出來。

  好在,裴家的宅子小,距離短,江策來不及再說甚麼,一行人就到了府門處。

  “新娘子小心臺階,”喜嬤嬤提醒了一句,親自攙着裴卿卿上了花轎。

  江府接親的隊伍起行。

  裴卿卿坐在花轎裏,閉着眼,一遍又一遍回憶陸淮安交代她的話。

  直到確定自己能七分面無表情,三分譏誚的說出來。

  一個時辰後,花轎也到了江府門外。

  “叮!叮!叮!”隨着三聲箭鏃中的聲響起,轎簾被人掀了開來,一隻白皙修長的手出現在裴卿卿眼前,“卿卿,到了。”

  裴卿卿慢慢抬手,將自己的微涼地指尖搭在他的掌心,被他牽着出了轎子。

  兩人一起跨過火盆,進了江府。

  江府廳堂,已經人聲鼎沸。

  裴卿卿卻彷彿甚麼都聽不進,她耳中只有禮部司儀大人的唱和聲: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慢着!”眼看就要禮成,她突然出聲,同時一把扯掉了頭上墜着明珠流蘇的鴛鴦紅蓋頭。

  江策沒想到大婚之日會出變故,他極力維持冷靜,看着裴卿卿道,“卿卿,不管有甚麼事,先拜完堂好嗎?”

  “我恐怕不能答應你。”裴卿卿下巴微抬,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眼看着廳堂裏的賓客都變了變色,低聲議論起來,江策看向裴卿卿的眼神已經帶了懇求,“不管甚麼事,都等拜完堂之後再說好嗎?”

  “我從來就沒想過嫁給你!”裴卿卿不想再跟江策僵持下去,她的目光越過他,冷冷的掃向高堂上的江大人和江夫人,譏誚又冷漠道,“你們江家先祖馬房出身,如今當家的夫人又是個窯姐兒,怎可能是我良配,我與你不過玩玩而已,不過是你江策蠢,當了真。”

  “你!你……”江夫人哪裏想到,她一心善待的兒媳婦竟會當着這麼多賓客的面,將她從前最不堪的底細抖落出來,當即鐵青了臉,整個人搖搖欲墜,半天說不出話。

  站在江夫人身邊的江清櫻也是半天才反應過來,眼看母親受辱,兄長下不來臺,她恨紅了眼,衝上前,用盡全力一巴掌扇在裴卿卿的臉上,“裴卿卿,你這個毒婦!我沒有你這樣的嫂子,你滾!”

  江清櫻是習過武的,她用了全力這一巴掌,裴卿卿緩了半天,那種發麻的感覺才消退,她未理會嘴角的血跡,只定定的看着江夫人,目光越發譏誚,“江夫人非要我說出你當日的花名不成?”

  江夫人原就體弱多病,眼下連番遭裴卿卿刺激,哪裏還持得住,突然張口,一口血噴出。

  “夠了!”只聽一聲爆喝,一直隱忍不發的江大人終於拍案而起,他先是吩咐江清櫻將江夫人帶下去,然後朝着滿堂賓客一拱手道,“今日之事,讓諸位見笑了,來日江某定一一登門賠罪。還請各位給江某一份薄面,如今且先回去,讓江某騰出手處置家事。”

  他逐客令一下,很快,廳堂中就只剩下江家人和裴卿卿。

  江大人看也沒看裴卿卿,只朝江策道,“這就是你不顧一切要娶的女人,你自己看着辦。”說完,拂袖而去。

  江策在江大人走後,僵硬的轉身,看向裴卿卿,“爲甚麼?”

  “爲甚麼,這般處心積慮地折辱我,傷害我的家人?”

  “該說的話,我已經說了。你江策官微人輕,先祖馬房出身,母親又是個窯姐兒……”

  “啪!”江策沒控制住自己,向來溫潤如玉的他,突然揚手,一巴掌摑向裴卿卿。

  裴卿卿左臉被江清櫻甩了一巴掌,右臉又被江策打了一下。

  鮮血混着紅妝,好不狼狽。

  她卻並不在意,只面無表情的看着他說了一句,“你出夠氣了?那我走了。”

  江策看着她一步一步走遠,腳下是想追的,可看着滿地的空曠狼藉,想到口吐鮮血的母親,卻怎麼也邁不出去腳步,突然一轉身,大步朝後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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