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抓魚

時至初夏,清河兩岸鬱鬱蔥蔥,水流清澈見底,大大小小的魚兒歡躍來去,顧家遭貶之後,顧梓晨更是陰鬱自閉,每日將自己關在房中不愛出來走動,顧家人從高門大院進了破落農家,也沒有心情欣賞田園山色,顧家的氣氛自然億日幣一日沉重。

秦月夕推着輪椅找了一處乾燥的樹蔭處,一尾游魚示威似的躍出水面,水花正好濺落在顧梓晨腳下。

顧梓晨面色冷漠,對周遭美景無所感,只是低頭看着自己無力的雙腿,臉色漸漸陰沉如墨。

秦月夕動了動脣,想勸說一句,又覺得自己沒這個立場。

顧青青正值青春年少,乍一見這山清水秀,忍不住想下水,“我去水裏捉魚去,哥,你在且看着,我一定比那傻子厲害。”

顧梓晨聲色冷若冰碴:“胡鬧!”

秦月夕說要抓魚顧梓晨沒有阻止是因爲他好奇,在他看來,秦月夕即便是個傻子,也是圈養在景安侯府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丫頭。

如今她一個重傷女子突然能下牀,還說要抓魚,更令人好奇。

“哥——”顧青青嘴巴一撅,頓時委屈起來,顧梓晨卻分毫不讓,冷冷盯着她不說話。

“顧公子別動氣,我有辦法。”秦月夕目光一轉,打斷兄妹倆的對峙,“顧小姐久居深閨,可會抓魚?”

顧青青不敢和兄長對嘴,便把不爽轉移到秦月夕身上:“你個傻子也好意思嘲笑我?”

說着,她蹲在河岸邊,等魚兒遊過,瞅準時機便下手捉了去,魚沒捉到,險些腳下打滑摔了出去。

“啊——”

“小心些,別抓魚不成,反倒摔個四腳朝天就鬧了笑話了。”秦月夕眉毛一挑:“還是我來吧。”

說着她擼起袖子和褲腳,從旁邊折斷一支樹枝,把尖端削平,這才往河邊走。

顧青青看得驚奇:“你這是做甚麼?光天化日你怎可撩起衣衫這般……恬不知恥!”

“顧小姐連抓魚的基本步驟都不知道,還好意思和你哥哥誇下海口?”秦月夕故意刺激她,“不如好好待着,看我的吧。若我抓不來,便蹲在一邊爲你削魚叉,你讓我做甚麼便做甚麼,如何?”

“這可是你說的。”顧青青的確不會抓魚,就是想下水玩耍,聞言被噎得臉色通紅,委屈地走到顧梓晨身邊,小聲嘀咕:“看你如何丟人現眼便是!”

這兩人一來一去聒噪得很,顧梓晨聽着卻覺得心中鬱結之氣莫名散了幾分,目光不自覺集中在河邊那道纖細的身影上。

秦月夕身手極快,目光所至,手起叉落,只見水花一陣劇烈波動,一尾胖乎乎的草魚被她叉了個正着。

顧青青面色一驚:“怎麼可能這麼準!”

顧梓晨也有些意外,似乎小巧了眼前這個嬌小孱弱的丫頭。

正在逮魚的她回頭,脣角一勾:“顧小姐,拿筐子接着。”

顧青青數日未見葷腥,瞧見那胖乎乎的魚不自覺口水氾濫,又看了一眼清瘦的兄長,暫時壓下不爽,一邊把魚撿回筐子裏,一邊端着架子道:“本小姐可不是給你打下手,我是爲了拿這魚給哥哥補身子。”

“有勞顧小姐了。”聽到她那麼倔強的解釋,秦月夕揚聲一笑,“我再多捉幾條,今晚給大家加餐。”

那笑容燦爛,好似上午險些掐死她的人不是顧梓晨一般。

顧梓晨盯着那道纖細靈活的身影,眸光暗了暗。

不過半個時辰,竹簍子便裝了大半大大小小的魚,秦月夕泡在水裏的腳趾頭有些發白,她大大咧咧的也不在意,上了岸便放下褲腿。

顧梓晨無意瞥見她白皙小巧的腳丫,眸光一閃,將頭扭到一邊,神色掠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影。

雖然對秦月夕依舊好奇,眼中的厭惡卻少了幾分。

顧青青撇撇嘴,看在魚的面子上懶得和秦月夕鬥嘴,高高興興揹着魚就衝着兄長奔過來,獻寶似的,“哥,這麼多魚夠我們喫兩天了,咱們好久沒喫過肉,你都瘦了不少——”

沒等她說完,顧梓晨眼底噙着陰鬱之色,周遭的氣壓都低下來,顧青青還未發覺他的異樣,便被秦月夕一把拉到一側,“天色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別餓着二老了。”

說着,她上前推着輪椅,伸手按了按顧梓晨的肩膀,見他身體一僵,小聲道:“低頭久了對頸椎不好,最近可是時常肩膀疼痛?”

“不必麻煩。”顧梓晨抬手撥開她的手指,自己一言不發地推着輪椅往前走,背影孤獨冷漠,渾身都散發着生人勿進的氣場。

顧青青這才發現不對勁,閉了嘴默默跟在兄長身後。

晚餐是秦月夕親自下廚,顧家人都是富貴出身,自打來了鄉下就沒有喫過一頓像樣的伙食。

秦月夕做了一道全魚宴端上桌,二老剛看見她下牀還十分驚奇,好在都糊弄過去了,喫到她做的魚忍不住稱讚連連,就連顧青青都騰不開嘴找她麻煩,喫得不亦樂乎。

秦月夕見顧梓晨默不吭聲地喫着白飯,大膽給他夾了魚,“嚐嚐看味道合適麼?”

顧家二老不禁緊了呼吸,目光集中在那片魚肉上。

兒子遭遇此番打擊,一直過得消沉,不喜和人溝通,就連他們做父母的,都生怕一句話說錯觸到兒子的逆鱗。

顧梓晨將魚肉往旁邊一撥,冷淡道:“我自己來。”

然後,他自己夾了一塊清蒸魚,面不改色地低頭喫下去,桌上衆人紛紛鬆了一口氣,顧家二老投給秦月夕一個感激的眼神。

秦月夕微微一笑,也不在意顧梓晨的拒絕,招呼大家喫魚,看到顧家四口優雅中稍顯侷促的模樣,不免有些心酸。

情勢所迫,這一家人自身難保,還大發善心收留自己這樣一個堪稱污點的存在,委實不容易。

秦月夕填飽了肚子,想到自己傷好後也要離開,不禁爲銀子發愁,原主隨嫁給的銀子都被送她來的隨從全部搶走了。

她若是想要最短時間拿到銀子離開,想來想去,只能自己上山打獵,然後去城裏換錢,還能給顧家人改善生活。

喫過飯後,秦月夕打算找齊工具,第二天一早上山打獵採集食物,然而在院子裏轉了一圈,也只找到了一把生了鏽的鐮刀,除了下午用來裝魚的筐子,廚房裏連個像樣的竹簍都沒有。

秦月夕看了眼空蕩蕩的廚房,目光一轉,拎着鐮刀去了院子後面的小竹林,砍了一把竹子回來準備編個簡單的簍子,明早可以用來裝野菜菌菇類的食物。

顧青青拉開門見她還在院子裏磨蹭,不高興道:“這麼晚了你還在外面搞甚麼鬼?吵死了!”

“噓!”

秦月夕見她嘰嘰喳喳的,拉住她小聲,“別那麼大聲!”

“你幹?做賊啊?”顧青青沒好氣的質問,但是聲音也不自覺的小了起來。

秦月夕繼續幹自己的,頭也不抬:“明早你打算喫甚麼?”

“喫——”顧青青看了眼空蕩蕩的廚房,氣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不是還有幾條魚嗎?”

“一大早不宜食葷腥。”秦月夕將竹子削成細條編織在一起,見顧青青忍不住好奇地湊過來看,主動解釋道,“我編個竹筐,明早上山採食物,看看能不能獵到甚麼。”

說着她補充了一句,“別跟你家人說。”

他們知道肯定會反對的!畢竟這深山對一個姑娘家並不太好友,不過是她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顧青青眼睛一亮,“打獵?”

見秦月夕看過來,她輕咳一聲,故作正經,“既然食物是給大家喫的,我們顧家也不佔你便宜,我和你一起去。”

秦月夕就等這句話,淡定道:“好,只要你的起得來。”

她保護顧青青不在話下,正好這個身體還差了些,有甚麼重物估計扛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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