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唐逸聞到了淡淡的煙火味兒。
只有土竈火炕的農村老房子,纔會有這種溫暖的味道。
可他此刻應該躺在酒店的套房裏。
就在昨天,他以三十歲的年紀,成爲了國建總局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總工程師。
成爲了總局技術上的一把手,甚至有人私下說他是總局實際上的一把手。
一高興,他和老師都喝了不少。
然後就住在了酒店。
酒店裏怎麼可能有煙火味兒?
莫不是着火了!
唐逸猛的睜開眼睛,頓時愣住了。
外露的房梁,報紙糊的牆壁,掛在屋頂的上懸木窗,靠牆的大紅木箱,還有身下的席子火炕。
這不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農村的房子嗎?
我在做夢。
唐逸又閉上眼睛繼續睡。
可剛閉上眼睛沒一會兒,他又隱約聽見有女人的說話聲,而且還是純正的東北口音。
他自小在東北的一家孤兒院長大,所以對東北人有天然的親切感。
有感動,有味道,有聲音,這特麼的好像不是夢!
“轟。”
突然,唐逸的腦海中湧進了另外一個人的記憶。
這個人也叫唐逸,十八歲,素山省西萍市城東區靠山村人。
家裏還有爸媽和姐姐。
爸爸是個木匠。
媽媽是個普通農村婦女。
姐姐只比他大一歲,是個很漂亮的學霸,曾經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市一中。
要不是爲了這個唐逸,姐姐已經是一名大學生了。
兩年前,這個唐逸得了一場大病。
爲了湊錢給弟弟治病,正在上高二的姐姐偷偷去了磚廠,幹男人都嫌累的重體力活。
等唐逸的病治好了,家裏又欠下了一筆鉅債,就更加負擔不起姐姐的學費了。
而這個唐逸病雖然治好了,人卻變了。
學不上了,開始偷雞摸狗,打架鬥毆,隔三差五的惹禍。
因爲他得過大病,爸爸、媽媽、姐姐都捨不得打罵他,只能一次次給他填窟窿,讓這個家的日子雪上加霜。
可這個唐逸卻毫無悔意。
昨天爸爸因爲小學房梁垮塌被派出所帶走了,媽媽和姐姐亂做一團。
唐逸竟然還想趁亂偷媽媽買雞蛋的錢,幸好被姐姐發現,給阻止了。
“這傢伙是畜生。”
唐逸梳理完腦海中的記憶,給這個唐逸的人品下了定論。
確定了自己靈魂穿越,他也並沒有多少失落。
因爲上一世他是個孤兒,這一世有了爸媽和姐姐,他覺得不虧。
況且這畜生才十八歲,又身高腿長,五官端正,只是這人品一言難盡而已。
唐逸只是有些放不下老師。
前世,在老師的幫助下,他十八歲就被公派出國留學,二十一歲學成歸來。
聽了老師的建議,進入國建總局,成爲了一名工程師。
三十歲,他成爲了國建總局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總工程師。
他能如此成功,有他自己的天賦和努力,更有老師的扶持和犧牲。
他和老師都有一個夢想,那就是讓這個國家成爲這個世界上最強大、最富有的國家。
重生在這個朝氣蓬勃的時代,他覺得能更早的實現他和老師的夢想。
現在是一九八六年!
唐逸的目光無意間落在了日曆上。
“16號!”
“今天是1986年6月16號!”
“那不就是老師和東瀛人籤合同那一天嗎!”
前世,部委領導爲了提醒他做事不要冒進,曾經給他看過一份詳細的簽約紀要。
就是在1986年6月16日這天,老師代表國家和東瀛的一家化工集團簽署購買設備的合同。
按照國家的計劃,整個東北的化工廠都要使用這種設備。
在八十年代,這批設備所涉及的金額就達到了十億美元。
這批設備承載着所有化工人的夢想和未來。
但誰能想到,當設備安裝使用了一年後,歐洲同類設備就進行了換代。
幾乎同時,東瀛這家化工集團的總部,設備也開始換代。
也就說,東瀛的這家化工集團,把已經準備淘汰的設備高價賣給了國家。
在接下來的十幾年中,國家的化工企業,都在爲這次失誤買單。
而老師也被迫離開化工司,去學校當了一名老師。
經過二十年的浮浮沉沉,老師才重新回到化工司,這位曾經最有前途的青年高層,卻再也未能重回巔峯。
雖然老師的嘴上從未表露,但這次失誤肯定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痛。
如果沒有這次重大失誤,老師肯定有問鼎最高層的機會。
既然鬼使神差的來到了1986年6月16日這一天,就決不允許這件事再此發生。
“現在是十二點三十九,簽約時間好像是下午一點。”
唐逸沒時間思索了,風一般衝出了屋。
其實他應該先和媽媽、姐姐打個招呼的。
可時間不允許,只能在心裏和媽媽、姐姐說句抱歉。
他衝出院子,向村委會狂奔。
村委會在村西頭。
唐逸狂奔五百多米,衝進了村委會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