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沈姝
宴會回來，沈眠就總是惴惴不安，好像一閉眼，又能看見臨死前的一幕幕。大概這就像莊周夢蝶一樣，不知誰是莊周，誰是蝴蝶。她如今也一樣，前世今生，不知道哪一個是夢。
不過沈眠已經沒自打有太多時間去傷感了，今兒用早膳的時候，大夫人一臉喜色的說大小姐要回來了。
大小姐沈姝，是大夫人的驕傲。年少時便名動平陽，才色雙絕。之後又被接到了建康，住在大伯家，更是金尊玉貴，哪怕在建康城，也是妥妥的貴女。
沈眠心裏沒由來的一股煩躁。自從重生之後，她習慣把所有的事都握在手裏。打擊沈嫣，大夫人，參加宴會結識其他小姐。
可偏偏沈姝，是一個意外。在前世裏，她分明沒有回平陽。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她又是爲甚麼回來？
沈眠揉着脹痛的額角，到底沒想出答案，或許等沈姝回來，一切就都清楚了。
六月十八，上吉日。
沈眠一大早就起來了，洗漱更衣，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襖裙，裙角用金絲銀線勾勒繡成了蝴蝶，走動時裙角擺動，蝴蝶像是展翅欲飛似的活靈活現。
“主子起的太早了罷。”玉雅低頭給沈眠整理裙襬，遲疑道，“這功夫，大夫人怕是還沒起呢。”
沈眠也是睏倦，她微微打了個哈欠，不甚在意的說，“今兒她那女兒回來，她必然起的早早的。大概父親也會一同陪着，我去的早些，也好不落人口舌。”
玉雅點點頭，“主子說得對，一會兒奴婢叫小廚房做一碗小餛飩上來，給主子好歹墊一墊。”
“你看着安排吧。”沈眠拿起口脂，細細的抿了上去。
等到了前廳，果不如所料，大夫人早早的端坐在那兒，平時總是扳着的一張臉，今兒也笑的格外燦爛。沈眠上去見禮，“見過母親。”
“眠姐兒來得倒是早。”大夫人難得衝她說了兩句好話，“用過膳了嗎？”
“喫過了。”沈眠輕笑着，“說了也不怕母親笑話，我只想着一會兒子姐姐回來，竟睡不着了。”
不過片刻，劉姨娘也帶着沈蓉來了，沈蓉一身鵝黃色的裙子，瞧着嬌俏可愛。只是眼角有些泛紅，大抵是過去睏倦，哈欠打多了。
沈眠抬起茶杯抿了一口，堪堪壓下嘴角的笑意。瞧瞧，這麼大的陣仗，真是不愧了她沈家大小姐的名頭。
約是頭午，外頭就一陣鬨鬧。一個二門處的婆子匆匆過來，一臉的喜色，“夫人，大小姐回來了。”
大夫人蹭的站起來，扶住一旁丫頭的手，聲音都有些顫抖，“快請進來。”
婆子忙領命去了。
須臾的功夫，幾個丫鬟就撩着門簾，只見身後一個穿着豔紅色襖裙的女子笑意盈盈的走進來。她頭髮一半披散着，一半束起來。用一支金釵斜斜插着，金釵下垂下來幾顆紅寶石，殷紅的顏色，襯得面白如玉。手腕上帶着一堆金絲絞花紋的琉璃鐲子，裏頭塞了七寶，瞧着既貴重，又靈巧。
這通身的氣派，整個平陽城再找不出第二個。
大夫人是思女心切，一時間眼底心裏只有面前這個人，她忙走近兩步，紅了眼眶，“阿姝。”
沈姝眼底泛起水光，她兩個柳葉眉微微蹙起，眉頭一皺淚珠就滾滾而下，她後退了兩步，作勢要跪下，卻被大夫人給攔住。
“女兒不孝，這麼多年未能承歡膝下。”
“一家人，何苦說這些。”大夫人又哭又笑的，用手拍了拍沈姝的後背，“你這小冤家，這時候才肯回來。”
沈姝微微低頭，“前段時間伯母生辰，我也不好非鬧着回來。”
大夫人本就不是真心責怪她，見狀更是連連心肝兒這樣的叫。站在一側的劉姨娘等人，也假模假樣的嘆了口氣，好像真爲這母女情感動了似的。
沈眠垂着頭，嘴角微微彎起。若她沒記錯，這位大小姐可是同她那個伯母感情極好，甚至，比對自己生身母親還要好。
那這模樣，也不過是做戲罷了。
哭了一陣子，母女倆都打水重新梳洗了一番。沈姝微微一笑，“許久未見母親，倒是讓姨娘和妹妹們見笑了。”
劉姨娘忙開口，“哪裏的話，大小姐同夫人真真是母女情深。”
沈姝一向瞧不起這個劉姨娘，聞言只是淡淡一笑，沒有搭話，而是扭頭看向沈眠，眼底掠過一絲冷意，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她走上前，拉起沈眠的手，一副親熱的樣子，“這就是新接回來的妹妹嗎？生的真是好容貌。”
沈眠不留痕跡的掙脫她的手，後退兩步微微福了福身。
“妹妹沈眠，請大姐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