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大魏齊州,林縣。

長街人頭攢動,男女老少共走一方。

“聽說了嗎?縣老爺家那位夫人去世了!”

“終於死了,據說縣老爺將那剛剛嚥氣屍身還未涼透的人休棄了,逐出了莊家大院。”

吵鬧的人聲中,一輛瘦馬板車停在了後門口。

不消片刻,數個魁梧的護院抬着一副棺材走出來。

看熱鬧的不由翹腳,交頭接耳,這棺材薄如紙片,幾場大雨就能給拍碎了。

曾經內閣首輔顏京的孫女,長房嫡出,竟落得如此下場。

細看那棺木之上,一張張紙細密的貼着,周圍人定睛一看。

恍然大悟,休書!

條條罪狀,七出獨佔五出,道盡這婦人怙惡不悛,惡積禍盈,簡直罄竹難書!

不順父母?

“據說當年顏京西去,這祖父孝期未過,她便死活要下嫁如今的縣衙大老爺莊沐迪。如此不孝叛逆之輩,還指望她孝順父母?”

有人道出此段傳言,周遭人聽了接連點頭,有理有理!

無子?

這就是真真切切之事了,嫁於縣衙大老爺二十年,無一子無一女,不會下蛋啊!

善妒?

這就更錯不了了。縣衙大老爺是大魏有名的美男子,二十年用具榜首。

哪個女子若膽敢多瞧上莊沐迪一眼,那將會得到無法想象的包袱。據說,這種事她做過很多次了,不少女子眼瞎口啞,更甚者,至今下落不明呢。    

口多言?

據說這婦人得閣老顏京親授,那是飽讀詩書,更練就一手好字。可這聰穎不落正途,偏走邪路。口齒鋒利如刀刃,出口即傷人,堪比厲虎。猖狂不可一世,縣衙大老爺亦是落下風,導致二十年來夫綱不振。

盜竊?

估摸着,這就得從這婦人打小錦衣玉食說起了。喫的用的,無不是天下之最。顏家一倒,縣衙大老爺從吏部侍郎被貶至小小縣城。喫穿用度,必然不比往日。

據聽說,這婦人變賣了家中值錢之物用以揮霍。八成是把自己的東西賣沒了,就偷別人的賣。

不孝,無子,善妒,口多言,盜竊。

整整五出,那躺在棺材裏的女人佔了個全。

圍觀之衆嘖嘖驚歎,加之鄙夷不止。

莊家後門關上了,駝背的老頭坐上車轅,駕着瘦馬板車拉着那一副棺材啓程。

圍觀的讓出路來,瞅着那搖搖晃晃的棺材從眼前而過。

生來即是千金裘,金玉鑲,一身惡,一身狂。

死後破棺一裝載,那還不是哪裏落地哪裏涼!

如此只能說,天意,活該!

驀地,有圍觀的人忽然發聲,“縣老爺在那兒看着呢。”

聞言,衆人立即朝着那人所指方向遠眺,莊家大院裏最高的地兒窗子已閉,哪見人影?

“死得好,死得好。縣老爺啊,終於能過清淨日子了。”

瘦馬板車在青石磚的破舊街上慢悠悠的前行,車輪滾動,嘎吱嘎吱作響。

人人都爲縣衙大老爺死了夫人慶賀,若條件允許,沒準兒得敲鑼打鼓燃鞭掛彩。

沒人覺着,這種在人死後休書一封且掛滿罪狀的行爲有不妥。

活該她薄棺裹身,遺臭萬年。

只是人們不知道,她一身硬骨的顏書是如何支撐掌家的。

說她不孝父母,他那老孃在她顏家得勢時對她笑臉相迎,一口一個親生女兒不爲過。顏家一倒,立馬變臉。她顏書豈是任人宰割之輩,生來富貴,還能讓她一個鄉下老女人欺壓了去?如何欺壓她,雙倍奉還。

說她無子,那避子湯藥是誰偷偷下到她的飯食裏的?不想讓她生孩子,那他也別想跟別人生。

說她善妒,她就如此心胸狹窄,是她的,旁人休染指。來一個滅一個,來一雙滅一雙。

說她口多言,若不能言善道,若沒有這一雙巧奪天工的手,如何在盛都貴婦的圈子中如魚得水。顏家傾塌,死的死,流亡的流亡,他莊沐迪還能全身而退回到這林縣做個閒散縣令?

說她盜竊,她偷了甚麼又盜了甚麼?她兩眼一閉,無法爭辯,他一盆一盆的髒水往她身上潑。

算了算了,既已閉眼,又何必爭辯?

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

反而閉了眼,纔看得清楚,爭強好勝,不予退讓,到頭來,得到的又是甚麼?

罷了,不管是屍臭百里,還是遺臭萬年,隨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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