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財散見人心

  “喂,姑媽,有事?”

  澳城東泰街的某處角落裏,高峰靠在牆角剛接通了一個電話。

  “高峰,你馬上過來把你爸媽接走!”

  電話那邊並沒有跟高峰寒暄,便傳過來個些微尖銳,顯得尖酸刻薄的中年婦女聲音。

  這不禁讓得高峰微微皺起眉,“怎麼了?”

  “他們在我家可是白喫白喝兩年多了,你還打算讓我照顧他們到死啊?”

  姑媽說道。

  高峰皺起眉頭,“我不是每個月給了您三千塊錢的生活費嗎?”

  “嘁!”

  姑媽卻是嗤笑,“住我家不用房租啊?水電不用錢啊?喫喝拉撒不用錢啊?也就是看你家可憐,我才做這賠本的買賣。我可跟你說,咱們家馬上就要拆遷了,你今天必須過來把他們給接走,要不然你別怪我把他們給攆出去。你別以爲我做不出來!”

  “行。”

  高峰稍微沉默,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那邊便直接掛掉了電話。

  高峰心情有些煩悶,重重將電話塞回褲袋裏。

  真是財散見人心。

  這個女人,是他的親姑媽。

  兩年前,高峰家中發生劇變,家財散盡,父親因被人砍掉裏雙手,受到了過度的刺激變得神志不清,母親又體弱多病。不得已之下,高峰只得將父母暫時安頓在姑媽家裏,想着親人之間總能夠有個照應。

  剛開始提的時候,姑媽是拒絕的,還是高峰說出每個月給三千塊錢的生活費,才答應下來。

  沒想到過了兩年姑媽家要徵收,竟然就要將自己的父母攆出門外。

  如果高峰沒有記錯的話,當時姑媽家起這棟小樓的時候,還是自己父親出的錢。

  那時候的姑媽一家子多麼的熱情啊。

  自從兩年前的那件事情發生後,就全變了。

  高峰暗暗攥緊了拳頭。

  除去這個姑媽,他已經沒有別的親戚。至於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也早就在自己家道中落後銷聲匿跡。

  但總不能讓父母流落街頭。

  當初自己家還輝煌的時候,所有的親戚朋友又何嘗是這種態度?

  高峰神情落寞、悲愴地從走牆角走了出來。

  沒走幾步,他抬起左手,看到了左手大拇指上的那個翠綠扳指。

  這是他全身上下最後能值錢的東西。

  也是他們高家的傳家寶,至今已經傳了多少年,連高峰自己都不知道。

  反正就算不是甚麼名貴玉石,也絕對算得上是古董了。

  “唉……”

  高峰重重嘆息了聲,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感覺走投無路的他向東泰街兩邊張望。

  洋樓、豪宅、小汽車,當然,也有許多充滿年代感的小樓,以及川流不息的人羣、摩托和自行車。

  這是個正處於飛速發展時期的城市。

  也是個貧富兩極分化愈發清晰的城市。

  走了沒多遠,他找到了家典當行。

  走進去。

  櫃檯用鐵質的柵欄隔開,有個帶着老花鏡的老頭坐在裏邊,正眯着眼睛看着甚麼。

  因爲櫃檯的高度幾乎和高峰的下巴齊平,所以他並看不到裏面書桌上有甚麼東西。

  “這個能當多少?”

  他將自己的左手從櫃檯上的小窗口伸進去,晃了晃。

  老頭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鏡,捏住高峰手上的扳指,臉上看不出有甚麼神情變化。

  半晌,抽了抽鼻子,這才抬眼瞧了眼高峰,道:“還算是有些年份,這水頭並不足,顏色看起來翠,不過也算不上好的翡翠。活當一萬,死當一萬八。”

  老頭說完就又將眼睛埋了下去。幹當鋪的,往往都把客戶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總是一副愛當不當的樣子。

  活當,就是以後高峰還能通過當票給贖回來。死當,就等於是賣給當鋪了。

  高峰皺了皺眉。

  這個價格比他預想的要低很多。

  但他也知道,典當行本來也是喫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這些開典當行的都是人精,不出意外,這條街任何哪個典當行開出的價格,都會和這差不多。

  “活當吧!”

  他說道。

  這枚家裏的傳家寶,他怎麼着也不能賣掉。要不然真有哪天父親又恢復正常,非得把他給活活打死不可。

  “成,取下來吧!”

  掌櫃老頭也不廢話,直接道。

  高峰收回手,就要取下扳指。

  可取的時候才發現,因爲這些年自己的骨架越來越粗。這扳指牢牢卡在指關節那,竟是怎麼用力都取不下來。

  “可別弄碎了,成了破爛我可不要了。”

  老頭瞧着高峰鼓搗,漫不經心地提醒了句。

  高峰頓時不敢再用蠻力,咬咬牙,衝老頭道:“能不能借我把刀?”

  老頭微愣,“做甚麼?”

  “削肉。”

  高峰道。

  老頭挑了挑眉,隨即從窗口裏扔出把小刀來。

  做典當行這門生意,如高峰這樣走投無路的人他見得多了。心裏實在難起甚麼波瀾。

  別說是削肉取扳指的,以前連過來說要“當命”的,他都見過不少。

  高峰拿起小刀,彎曲起大拇指。直接從關節出剜下一大塊肉。

  頓時鮮血淋漓。

  十指連心,刺痛感也是直接傳進腦袋,讓他不禁倒吸幾口涼氣。

  鮮血,浸潤了扳指。

  就在這個瞬間,翠綠的扳指內部好似閃過一抹妖異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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