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紅旗廠,廠區西南角的一間廢棄倉庫。

  七八個年輕男子聚攏在一張破木桌前,正玩着牌。

  他們大多都叼着菸捲,穿着工作服,還有兩個穿着時髦的夾克衫。

  “咣噹。”

  老舊鐵門打開,樑龍和陳華江走了進來。

  “呦,華江來了。”

  “來來來,整幾把。”

  都是常在一起玩的熟人,看到陳華江非常熱情。

  不過,他們的“熱情”是有原因的。

  陳華江好賭,卻十賭九輸,在這幫人眼裏,就是散財童子。

  說白了,拿他當冤大頭。

  “華江,來我這。”

  一個精瘦的矮個子,眼珠轉了轉,臉上滿是笑意。

  他叫侯明東,外號猴子,平時沒少坑陳華江的錢。

  陳華江笑着跟大夥打了招呼,加入了牌局。

  猴子等他坐下,跟後面的樑龍隱祕的一笑。

  這些人玩的是炸金花,前面幾把,大家說說笑笑,猴子還調侃陳華江打架被開除的事。

  可是十幾分鍾之後,陳華江像突然走了狗屎運,連贏了好幾把大的。

  半小時之後,一圈人都傻了,往常稀裏糊塗的陳華江,今天簡直精明的可怕。

  所有人都在輸,只有他一個人贏!

  今天是發工資的日子,本來這些人底氣都挺足,現在卻個個愁眉苦臉。

  尤其是樑龍,額頭已經見了汗。

  他性格浮躁,越輸就越下大注,兜裏的一百多塊錢,居然都輸了!

  “不玩了,我輸光了。”一個胖子狠狠將牌摔在桌上。

  “我也沒了。”

  “陳華江今天肯定是踩了狗屎了。”

  七八個人輸得精光,連最精的猴子也不例外。

  “呵呵,哥幾個破費了,運氣啊。”

  陳華江嘴上謙虛着,手卻毫不猶豫將錢全裝進了兜裏。

  上一世的他,見過的大場面數也數不清,贏這幾個蠢貨,真是手到擒來。

  午休時間過了,那些輸光了的,一個個垂頭喪腦的去上班。

  不一會,只剩下了陳華江還有無所事事的樑龍。

  樑龍在保衛科掛着名,卻沒有具體分工,平時根本沒人管他。

  他掏出一根菸,滿臉晦氣地吸了起來。

  這一百來塊錢,可是跟他爹軟磨硬泡要來的,哪知道全輸光了。

  “啪。”

  陳華江將十張大團結拍在了樑龍面前。

  “華江,你這啥意思?”

  樑龍仰起頭。

  “咱倆是兄弟,我哪能贏你的錢。”

  陳華江也點起了一根菸。

  “靠,把我當啥人了?你要真當我是兄弟,就趕緊把錢拿走!”

  樑龍故意板着臉。

  他雖然平時吊兒郎當,牌品卻極好,從不賴賬。

  輸了錢,他雖然心疼,卻不肯跌了面子。

  陳華江呵呵一笑,湊了過去。

  “既然是兄弟,我現在有個事,你能幫忙不?”

  “啥事?”

  “我現在沒了工作,總得混口飯喫,想在大門口那幾間房裏,開個小喫部。”

  陳華江今天來,大半是爲了這樑龍。

  廠區門口有三間紅磚房,以前是保衛科的,現在保衛科挪到了廠區內,房子就空了下來。

  樑龍他爹梁援朝,正管這事。

  “開小喫部?”

  樑龍皺眉,沒想到陳華江還挺有想法。

  “每錯,正好今天贏了點錢,夠鋪攤子了,只要你爸同意把房子租給我,這錢我算你一成的乾股!”

  陳華江將桌上一百塊錢拿了起來。

  樑龍心裏一琢磨,反正這錢也是輸了,要是能佔一成的股份,也不錯。

  至於那幾間房子,不過是梁援朝一句話的事。

  “行,我回去跟我爸說說,你等我信。”

  樑龍是狗肚子裝不了二兩香油,感覺這事行,立馬就起身,找他爹去了。

  陳華江則繼續在倉庫裏等着。

  不到半個小時,樑龍就興沖沖的回來了。

  “華江,我爸說可以,不過那房子太破,你得自己收拾。”

  樑龍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

  “不愧是好兄弟,辦事講究!”

  陳華江戴了頂高帽過去,然後話頭一轉:“不過,這事得籤個合同。”

  “籤合同?”

  “這就是我爸一句話的事,籤那玩意啥用啊?”

  樑龍有點不樂意,好像陳華江對他爸不信任似的。

  “呵呵,我畢竟跟苟治國有過節,我也是怕他找你爸麻煩啊。”

  陳華江找了個理由。

  “那行吧,你跟我走。”

  二人騎着摩托,來到了保衛科。

  紅旗廠是大廠,以前足足有一個連的民兵,甚至配備了卡車和機槍,火力十足。

  現在雖然已經不允許持有武器,不過人數還有四五十個,震懾周圍的小地痞流.氓們,綽綽有餘。

  最裏面的單間,是梁援朝的辦公室。

  “兔崽子,你咋又回來了?”

  梁援朝身高足有一米九,坐在那裏像個小山一樣。

  他嗓門極大,吼了一嗓子,把樑龍嚇得一縮脖。

  “爸,陳華江怕苟治國找麻煩,所以要籤個合同。”

  別看樑龍在外面非常跳脫,在他爹面前,卻像老鼠見了貓一樣。

  “苟治國?他敢找我麻煩?”

  梁援朝不屑的哼了一聲。

  “梁科長,您抽菸。”

  陳華江直接將一盒沒開封的大前門擺在了辦公桌上。

  “我這不是以防萬一嗎,您是不怕他苟治國,可是我怕啊!”

  “再說,我也是想長幹,您就幫幫忙。”

  陳華江笑着說道。

  梁援朝有些詫異的打量着陳華江。

  陳華江甚麼德行,他是知道的,沒想到現在變得這麼會來事了。

  梁援朝到是不差這一盒,可好話人人愛聽。

  他大大咧咧的打開煙,陳華江立馬給他點上。

  “行,那咱就籤一個。”

  不一會,合同就簽完了,梁援朝蓋上了保衛科的公章。

  三年租期,租金一共才九十塊錢,還可以一年一交,簡直跟白用一樣。

  收好合同,陳華江跟樑龍離開了辦公室。

  “以後小喫部開業了,記得帶人來啊。”

  陳華江笑着說道。

  剛纔,兩人還當着梁援朝的面,簽了個飯店股份的合同。

  這也是梁援朝把租金壓這麼低的原因。

  “沒問題!”

  樑龍現在也算是老闆之一,他心裏竟然有些興奮。不過,他更多是爲了新鮮勁而興奮,倒是沒指望能掙甚麼錢。

  告別了樑龍,陳華江又去了一趟副食店,買了不少東西,這纔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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