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場好戲

“蘅兒啊!你撐着點,就快到王府了!你生了這麼重的病,娘也沒錢給你醫治,一會兒你給你爹爹好好磕幾個響頭,他就算再狠的心,也、也……” 楚惜月的話音適時地哽住,開始趴在蘅兒肩頭一陣哭嚎。

一時間,板車後面或明或暗跟了不少看熱鬧的。

而楚惜月也不負衆望地貢獻着她的演技,悄悄收起蘅兒睡穴上的金針,抱着小豆丁哭得跟號喪一般。

衆人一陣莫名,腦子裏的猜想卻天馬行空、天花亂墜、天方夜譚……總之,怎麼離奇怎麼來。

待老黃牛甩着尾巴到了寧王府的紅漆大門口時,尾隨的羣衆們已經各自腦補出一部深宅大戲。

王府門口守門的侍衛攥着丈八長的紅纓槍瑟瑟發抖,守着自家大門一退再退。

這……無事不登三寶殿,王妃突然這番模樣回來,肯定沒好事!

楚惜月在侍衛們瑟縮的眼神下抱着蘅兒下了板車,也沒想着闖進王府的大門,就在空地上噗通一下跪了下來,神色悽惶地開始哭——

“王爺,蘅兒病了,昨夜無故落水之後就一直精神不濟,今日竟然無端暈倒了,那別莊只有個慣會剋扣我月錢的老嬤嬤,我想給蘅兒找個好大夫瞧瞧,可惜我……”

“王爺!我實在是沒辦法了!髒亂差我都能忍,但孩子畢竟是無辜的啊!王爺,您若是當真要懷疑我,那便一封休書將我休了……”

楚惜月字字如泣血,但每一句話細細一品,都別有一番滋味,圍觀的人們腦子裏的故事也豐富起來。

無故落水,別莊只有一個年邁下人,想找大夫卻沒銀子,能忍髒亂差,意思是之前的流言都是子虛烏有的咯?

另外一句不斷被楚惜月提及的話也在衆人的腦子裏狠狠刻了兩筆:是啊,不管怎麼說,孩子是無辜的啊!

“這……也許當初那事是另有隱情?本就是個胖子,即便是懷了身子也看不出吧?如何就能斷出她偷了人?再說,不管怎麼說,那、那也是條人命啊,何至於把一個無知孩童逼到這份上……”

一個小小的聲音在人羣中響起,許許多多個聲音也漸漸跟着附和。

景寧得到消息匆匆趕至門口的時候,門口的嘈雜聲漸漸有些大了,他臉上盡顯迷茫——

甚麼叫“孩子是無辜的”?

甚麼叫“楚惜月母子真可憐”?

甚麼叫“寧王忒不是東西”?!

而被人圍在最中間的那對母子,已經有了好心的大夫替他們診脈,甚至還有不少婦人提着果蔬糕點往楚惜月手裏塞,在自家這精美華貴的朱漆大門前看起來異常諷刺。

“快看!寧王來了!”

不知是誰低低說了一聲,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將目光投在他身上。

景寧看了看垂眸抱着昏睡孩子的女人,冷哼一聲,大步走至人前,“楚惜月,你此番究竟是何目的?”

該給的銀子他一分都沒少給,怎麼現在給孩子找不起大夫反而賴他了?

“王爺!”楚惜月抱着孩子從地上爬起來,一雙泛紅的眸子直直地盯着不遠處的男人,眼裏滿是漠然和冷意,“你若是對我有任何不滿,大可以一紙休書將我攆回楚家,何故要一直將我母子二人扔在別莊任人折磨?難道是我楚家女子比個老嬤嬤還不如麼!”

景寧一雙劍眉瞬間皺緊,這話他可不想接,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楚家女子,當今皇后也是楚家女子。

不過從她的話裏,他多少也聽出了一些,難道是別莊上那個老嬤嬤有問題?

“休書?”景寧壓下心中的思緒,冷哼一聲,“你我的婚事可是聖上欽賜,若不是你有個好姑姑,單憑這個孩子,你便是犯了七出!”

楚惜月一咬牙,被臉上的肥肉擠成一條縫的眼睛瞪了瞪,“七出,我哪裏犯了七出?!先前我不過是覺着清者自清,誰成想王爺竟也是個揣着明白裝糊塗的,事情都是發生在你寧王府裏,您只要稍微上上心便能知道是真是假,如今卻說這話,是想逼死我們母子不成?”

景寧的臉瞬間黑了幾分,她竟然這般沒羞沒臊!難道還要他當衆說出,他自成親至今幾年,連一個手指頭都沒碰過她的?

這要是被宮裏的那兩人知道,還不知道要怎麼給他下絆子呢!

不過,明明做了這種事的人是她,她怎麼能就這麼理直氣壯?難道這背後還有甚麼事是他不知道的?

他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卻聽楚惜月又開了口,“王爺,當年我尚未出閣之時,全京城的人皆知我身材纖瘦,爲何到了王府不過兩年,我這身子就無故胖了起來?是楚家在伙食上苛待了我,還是你寧王府的粗茶淡飯都過於養人?!”

好嘛,連她發胖的事都怪到他頭上來了!

景寧對着這相識五年之人,竟然陡生出一陣陌生之感。

“王爺你好好看清楚,蘅兒的眉眼與你可是十足十的相似啊!只是這孩子一直被你扔在別莊,嬤嬤見我們孤兒寡母的好欺負,活生生將孩子餓成了這般樣子,你纔看不出來他像你……”楚惜月話鋒一轉,悽聲道,“王爺你厭棄我就算了,但蘅兒可是你的親生骨肉啊!”

景寧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落在楚惜月母子臉上的眼神卻多了幾分猶疑。

被楚惜月這樣一說,他纔開始細細端詳起蘅兒的小臉蛋,只見那眉眼間的線條確實和他很是相似。

可他確實是真的從未碰過楚惜月啊!難道,這樣的事也能有人故意動手腳?

“此事……本王會好好查明!屆時定給你一個交代!”

說完,他斂去眼中的深意,卻不想身後突然刮過一陣疾風,一個肥碩的身子險些將他擠到一邊。

楚惜月抱着蘅兒便進了王府,話音卻是不小,“既然王爺如此說了,那這段時間,爲免我母子倆再遇上甚麼危險,還請王爺多加派人手保護我們母子,衣食上也要細心纔是。”

景寧磨着後槽牙,礙於身後衆人仍在圍觀,也不便發作。

“那就待王爺還我清白後,再給我一紙休書!”楚惜月轉過頭,避開衆人的視線朝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潔白的小米牙,然後轉身大步往前院的主院走去。

齜牙咧嘴的表情掛在一張肥碩的大臉上,着實算不上好看,可景寧卻看得愣了愣,竟恍惚覺得有幾分……生動有趣。

奇怪。

他暗自皺了皺眉,一轉眼,卻看見那抱着孩子的女人已經堂而皇之地鑽進了自己的院子,跟自己的侍從詢問有無空房了。

景寧額頭的青筋直跳,從沒有過哪天像今日這般對一個人滿心無奈。

片刻之後,心中的憋悶終於壓下去了些許,臉上終於恢復了往日的冷靜淡漠,他抬手招來隱在暗處的暗衛,輕聲道:“避開府裏所有的眼線,把這件事仔細查清楚,看看到底是何人與她……與本王過不去!”

“是。”

黑色身影一閃,暗衛領命離去。

院子裏只剩下景寧一人,終於在一場牽扯衆多的風波中幽幽嘆了口氣。

也許楚惜月的事是個突破口也說不定,他幽居五年,是時候爲這五年的隱忍拼一個結果了。

楚惜月自從住進住院,便一門心思搞起了健康飲食,給自己和蘅兒都制定了不同的飲食方案,空閒之餘,她教蘅兒做做健身操,自己也有計劃地鍛鍊身體、給自己鍼灸。

“孃親,我們甚麼時候可以見到爹爹?”蘅兒在院子裏玩累了,捏着塊糕點蹲在正在做瑜伽的楚惜月面前,歪着腦袋的模樣很是可愛。

楚惜月保持着動作,抬頭笑着看他,臉上的笑意卻緩緩沉了下去。

“蘅兒,你最近有沒有……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蘅兒這纔不過幾日,臉上的軟肉就肥了兩圈,就算先前太過瘦弱,但,也不至於吸收得這麼好吧?

“嗯,”蘅兒揉了揉眼睛,只是小聲道,“老是會困,老是會餓,爹爹送來的如意糕很好喫。”

如意糕?楚惜月不禁蹙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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