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長，那可是整個西川礦區最大的領導！
那他之前救了礦長的命，豈不是要……
“愣着幹甚麼，我跟礦長談工作，你還不走？”
趙明還在目瞪口呆，被謝宇一把推到邊上去。
楊皎月攔住了他，指着趙明道：“他是？”
謝宇不屑地說道：“他是趙明，我們單位的一個臨時工，不過不讓他幹了，吃不了這個苦，年輕人挑三撿四的。”
楊皎月聽後，望向趙明，問道：“你吃不了這個苦嗎？”
趙明無奈地笑了笑，說道：“我甚麼苦都能喫，甚麼氣都能受，架不住總有人給我穿小鞋！”
“你說甚麼？”謝宇臉色突然一變，緊張地站在楊皎月的身邊道：“敢在礦長面前胡說八道，你信不信我收拾你？”
“夠了！”楊皎月臉色一沉，瞪了謝宇一眼。
“趙明這個同志在過去四年的時間當中踏實肯幹，喫苦耐勞，這次礦區一共有二十個安置待業青年的名額，就讓他轉爲正式編制吧！”
趙明兩眼一定，心中狂喜。
“礦長，這個趙明平時偷奸耍滑，領導在與不在完全兩個樣！我們供應站待安置人員還有很多，要不我們回去開個會再商量一下？”
楊皎月冷冷地看着謝宇說道：“我剛纔就跟你們站長在討論這個事，你們站長親口說趙明是個有責任心，樂於助人的小夥子，謝主任，你是質疑我呢，還是質疑你們站長啊？”
謝宇屁股一緊，臉都憋紅了，質疑礦長，以後還想不想混了？
“行了，謝主任，就這樣吧，過幾天我會去你單位，到時候再座談！”
楊皎月說完，扭着腰肢上樓了。
謝宇站在原地唉聲嘆氣。
原本是想避開大部隊，過來抱抱這位新官上任的礦長的大腿，拍拍馬屁甚麼的，這馬屁還沒拍成，反倒被冷嘲熱諷地訓斥了一頓。
都怪你個小雜種！
謝宇狠狠瞪了趙明一眼，灰頭土臉的離開。
趙明心中說不出的解氣。
四年來，他一直爲這一天默默地付出，這只是一小步而已，以後的路還長着呢！
……
回到家。
趙明推開自己房門，看見一個大屁股撅得高高的。
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一看，父親趙永遠正在數錢：“五塊，十塊，十五，二十五，三十五……”
“見面分一半！”
“我的媽吖！”
砰地一聲，趙永遠的頭把這鋼架子的單人牀都差點給撞散架了。
他捂着頭一邊猛搓，一邊慌張地把那“巨資”往自己的褲兜裏塞，惡狠狠地叫道：“來來來，你回來得正好，抽屜裏的紅塔山是你偷了吧，讓我抽你兩鞭子解解氣，你覺得怎麼樣？”
趙永遠當真開始松皮帶，惱羞成怒的樣子要喫人。
趙明沒有害怕，嘿嘿笑道：“你敢打我，我就把你給工會副主任付嫖資的事情告訴我媽！”
“哎喲我去！”趙永遠臉色一變，一把摁在趙明的嘴上，像雞被捏着脖子一樣地驚慌說道：“小兔崽子，你給我小點聲！這事要傳出去了，你老子我還怎麼在供應站混下去？你孃兒幾個就喝西北風去吧！不對啊，我是你爹，你敢威脅老子？”
趙明笑道，“爸，我要是不威脅你，早就被你打死了！別廢話，分錢分錢，真虧了你想得出來，挖空我的新華字典用來藏私房錢，哼！”
趙永遠急得摳頭，“我養活這一家子容易嗎？你二十二了還是個守澡堂子的臨時工，我能不着急嗎？請工會主席出去喫喝嫖……喫喝玩樂，那也是爲了落實你的工作，你以爲老子藏這些私房錢是爲了自己，那還不是爲了你？”
趙明感動極了，伸手道：“十塊，不能再少了！”
趙永遠臉一黑，破舊的十塊錢重重地砸在趙明的手心裏，“老子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剛走了兩步，趙永遠又倒了回來，然後說道：“西川礦區這次要解決一部份子弟待業青年的安置問題，一共有二十個名額，供應站應該能分到一個，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就是你了！”
“胡耀光說的？”
“胡主任！”趙永遠很生氣地糾正道：“人家是工會主任，你就算不稱呼職務，那也該叫人叔叔，這麼大的人了，還這麼沒禮貌！”
趙明不在乎的笑了笑，說道：“去吧去吧，胡耀光就靠這一招能把你的私房錢全給你喫幹抹淨了。”
“你知道個屁！”趙永遠罵了一句，叫道：“你被開除的時候，老子讓你去當兵，混三年回來你的工作就解決了，老子也不用這麼費勁爲你的事情求爹爹告奶奶，你特麼的還氣我！”
趙永遠上了頭，又想打人的時候，嘀嘀嘀的聲音打斷了他，低頭一看腰上的傳呼機，有人找他，這才又罵了趙明兩句，急匆匆地出了門。
趙明覺得他爸鑽了牛角尖。
趙永遠當年在海軍艦隊服役，提幹和轉志願兵兩條路，因爲他沒給領導送禮，所以轉了志願兵，而他的戰友送了兩條煙兩瓶酒就提了幹。
現在他戰友每隔兩年就會回來探個親，肩膀上閃閃發亮的校官軍銜成了趙永遠永遠解不開的心結，走後門這種事分量自然就足了些。
可是胡耀光甚麼人？走後門也得找對路子啊！無用功！
趙明搖頭嘆了口氣，摸着空落落的肚子進了廚房，摸出家裏僅剩的兩個雞蛋，下了鍋麪條。
可是才起鍋，就被土匪給劫了。
母親王素芳濫賭，打完麻將回來的時候永遠像餓死鬼投胎，贏了喫得多，輸了喫得更多……
“媽，家裏沒雞蛋了！”
王素芳正在背牌經，抬頭看了看趙明，“沒雞蛋你找J去，找你媽幹啥？”
趙明突然覺得好有道理，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
“別哭喪個臉！”喫幹抹淨的王素芳起身摸了摸撐圓的肚子，道：“喫你一碗麪，媽給你說個好消息，你玉華阿姨有個侄女兒，在煉油廠上班，如果合適，你們就處處，人家可是正式工，一個月六百多塊呢。走了走了，玉華和天芬這兩個婆娘下午贏了老孃三十多塊呢，今晚得全都贏回來。”
介紹對象？趙明渾身惡寒，不知道這次又會是個甚麼樣子的。
原本趙明想把自己轉正的好消息都告訴爸媽，可是再一想，今天這麼低調就把一條人命的事情給處理了，楊皎月這是不想聲張啊。
所以天大的好消息還是等着供應站的領導來宣佈吧。
本想再煮一碗麪，眼看着開澡堂的時間到了，趙明也只能空着肚子去上班。
就算轉正了，在沒有宣佈前，趙明的崗位還是看澡堂子的，不能飄，更不能落人話柄，該上班還得上班。
澡堂離趙明家不遠，下了母子間的樓，走上一百多米，左手邊就是一個老舊的澡堂。
趙明來得晚了些，單身樓住的那幾個單身女人時不時地翹首以盼。
大熱天的，她們穿得本來就少，五顏六色的小背心加上一條短褲，清涼的拖板鞋，甚麼都雪白雪白的，看着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