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艾氏兄妹

在十五歲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艾薇以爲世界拋棄了她。

從記事起,艾薇便和母親住在一起。她們所居住的房子在市中心,卻空闊得嚇人。她和母親兩人相依爲伴。艾夫人是一個具有東方血統的混血精緻美人,她有着筆直的長髮,白皙的皮膚,嬌小的身材,卻有着東方人沒有的高挺鼻樑和深邃眼窩。艾薇繼承了母親的美貌,而水藍的雙眼、淡金的髮色卻在她的面孔上顯露了出來。

艾薇問過母親自己的相貌爲甚麼和其他人不一樣,美麗的夫人每次都只是溫柔地笑笑,迴避了她的問題。

上小學的時候,同班的小孩子經常會揪着她的辮子,帶着兒童獨有的天真敵意叫她:“黃毛丫頭,黃毛丫頭!”僅僅是這樣,艾薇都不會生氣。到了初中,她的相貌越來越美麗,而聰慧的頭腦使得她在年級的期考時永遠名列前茅。有些擅妒的女孩子不免在她背後嘰嘰喳喳,說是艾薇的母親勾引已婚之夫生下了私生女艾薇,所以才終日見不到艾薇的父親。

這一次真的惹火了艾薇,當她找出流言的始作俑者後,她就像一隻被激怒的小老虎,失去理智地衝向了那幾個嘴巴惡毒的女生。

當艾薇的母親接到老師的電話匆匆趕來學校的時候,就看到了自己美麗的女兒頭髮凌亂、面目兇惡地站在幾個大哭不止的女孩子旁邊。她美麗從容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不解:“這是怎麼了?薇薇,你沒事吧?”

“她們說母親的壞話,所以我才和她們打了起來。”艾薇好像還沒有釋懷一樣,憤憤地對母親說。

艾夫人聽完詳情後,露出了一絲優雅的微笑。那幾個在一邊哭得起勁的女孩子都不由得被這個和善的笑容吸引了。她轉向那幾個搬弄是非的孩子,那幾個孩子害怕地看着她,怕她的責罵。然而她卻微微欠身鞠了一躬,輕輕地說:“實在是抱歉呢。”那幾個女孩子的臉霎時就紅了,連哭泣都忘記了。艾夫人對盯着她發呆的老師點頭示意了一下,拉起艾薇就走了。

“媽媽,你怎麼向這種人道歉?她們說您的壞話啊!”艾夫人拉着艾薇一走出校門,這個年紀剛滿十三歲的女孩子就十分不解地大喊起來。而艾夫人只是微微地笑着,輕輕地幫艾薇把頭髮梳整好。

“因爲沒有必要和她們計較。不管是甚麼時候,都要保持自己的風度和優雅,知道了嗎。”

自那以後,學校裏關於艾夫人的不好傳聞就好像一夜之間消失了一樣,取而代之的卻是溫柔、嫺靜、優雅、大方等等諸如此類的褒讚之詞。年幼的艾薇深深地記住了:或許對付某些事情,出自智慧的寬恕和高尚的氣質反而會比蠻猛的武力帶來更佳的效果。

她努力地向母親學習更多身爲一個女人應有的智慧,然而母親卻沒有給她太多機會。在她十五歲那年的寒冬,始終帶着慈愛笑容的艾夫人終於倒在了病榻上——先天性心臟病。

“媽媽!媽媽!您不能就這樣睡過去,您要陪着我啊!”艾薇水藍的大眼睛裏噙滿了淚水,一時間慌亂與無助緊緊攫住了純真的少女。

艾夫人帶着蒼白的笑容道:“以後,一個人也要堅強啊,薇薇。”

“我不要堅強,我要媽媽您陪着我!”艾薇在這個時候任性般地叫着,但是那卻不僅僅是一時的任性,更是一種徹骨的絕望和悲傷。

艾夫人卻沒來得及安慰年幼的女兒,她抬起白皙而瘦弱的手臂,想輕輕撫摸一下艾薇的頭髮,然而還沒有觸碰到,她的心臟就永遠停止了跳動。

艾薇撕心裂肺地哭着,然而母親那美麗的雙眼已經永遠地合上了。

到最後,艾薇還是沒有從艾夫人口中得知,她的父親究竟是誰。

他們把她從艾夫人的遺體旁拉開,因爲沒有其他的親屬,私人銀行家、律師、會計師把拉住十五歲的她,將艾夫人的遺產一項一項地告知她,還有因她未成年而做出的一系列處理方法。艾薇聽不太懂,唯一理解的是,這個世界上,好像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艾薇一個人守着一大筆家產生活了半年。

然後,遠在英國的一名自稱莫迪埃特侯爵的人打來了電話。這時,艾薇才知道自己的父親原來是一名英國的紳士,而且是很有錢的貴族。她心中燃起了一絲怒火,她不能原諒在母親去世時,這個所謂的父親竟全然不知。然而年事已高的侯爵從沒有放棄過與她的聯繫,每次都是誠懇如斯。最後,在侯爵三番五次地請求之下,艾薇終於給了莫迪埃特家族這樣一次面談的機會。艾弦乘着飛機來到B市,不遠萬里。

那天細雨濛濛,天空是一片不散的陰霾。

他穿着三件套的西裝、老式的羊毛大衣,髮型一絲不苟,手裏卻抱着一隻與之氣質格格不入的玩具熊。她防備地站在大門之後,靜靜地看着他。

他也不急着勸說,只是淡淡地向她講述着父親和母親的故事。

頭髮發白的侯爵真心愛着自己的母親的。

然而艾夫人在生下兩名子女之後,自己選擇了獨立的生活。

艾薇不由再一次認識了母親,她溫和、優雅,卻擁有着爲了自尊和自由,將感情壓抑在心底的一種不妥協的精神。

她不由有些動搖,而艾弦卻向她伸出了手,“當你成年後,可以自由地去追尋你想要的人生。在此之前,請讓我照顧你。和我回家,我永遠都不會丟下你一個人。”

那句話,改變了艾薇的生活。

回到倫敦,侯爵對艾薇更寵愛有加。不僅因爲她出衆的美麗和聰慧,更多的是希望能借由對她的好,來彌補過去十五年不能對她們母女進行任何關懷的遺憾。無論艾薇想要英國女皇皇冠上的寶石,或是大英博物館裏最珍貴的藏品,或是英國最豪華的私人遊輪,只要她開口,莫迪埃特侯爵定然會不擇手段地拿到手。

艾薇默默地拒絕了父親的好意,潛心進入了對宏觀經濟學和經濟史學的研究。這樣一來,反而讓莫迪埃特侯爵更是喜歡她,甚至招來了其他子孫的微辭。

碩大的家產背後,總少不了子女親戚們的各種紛爭。莫迪埃特侯爵世家裏同樣不乏暗S、陷害等種種黑暗的事件發生。雖然艾薇的心思,完全沒有放在這些事情上面,但是她與她的哥哥艾弦,身爲最受侯爵寵愛的子女,早已成爲了衆人的眼中釘。身處同樣不良境地的二人,倒是出奇的同仇敵愾,互相庇護,在侯爵家的幾年裏,不但沒有成爲爭權奪利的犧牲品,反而讓一些心懷歹意的親戚們嚐到了苦頭。

“雖然無意侵害他們,但是總不能就這樣被欺負吧。”在揭發了叔父大額的非法交易而把他送進監獄後,艾薇無奈地說。艾弦只是苦笑一下,撫摸了一下她的金髮。

艾薇和艾弦的感情是很特殊的。在別人眼裏看,兩個人是感情要好到不行的兄妹,但是對於艾薇來說,艾弦是更加特別的,他是全世界與她最親密的人。

但艾薇知道,或許她對艾弦的情感,並不僅僅是這種彼此欣賞、相依爲命的兄妹之情。

繼承了莫迪埃特侯爵的基因,艾弦是那種特別能夠吸引女性的人。

如果生在幾個世紀之前,他必然是宮廷舞會里最耀眼的明星,被無數如同花蝴蝶一般的小姐和貴婦追捧,受到種種優雅女性的迷戀。到了現今,雖然沒有了豪華的宮殿,追捧他的女士們依舊多不勝數,而且更加多樣化。從不滿二十歲的在校女學生到徐娘半老的權貴夫人無不向他投去青睞的眼神。年紀輕輕的他也早就學會了如何遊走於百花叢中而不沾半點衣袖的功夫。

艾弦有着同艾夫人一樣烏黑的頭髮,劉海低低地垂下來,擋住了額頭。若他在說話的時候用手輕輕撩開額前的頭髮,就可以看到那雙冰藍的瞳孔,透露出一絲溫和的光芒。那種東方神祕血統帶來的比女性更勝一籌的美貌讓他身邊圍繞的女人們更是又妒又愛。而他身邊的男性好友也都開玩笑地說:“弦,如果你是女人,說不定我會瘋狂追求你!”

然而讓艾弦年僅二十六歲就可以出入倫敦各大貴族的舞會、各種高級的社交晚宴並非因爲他的美貌,而是他身後強大的艾氏集團的支持。善用了父親的一部分家產,憑藉自己高明的投資眼光和魄力,用了不到幾年時間,艾弦就憑藉自己的雙手鞏固了自己在這個龐大商業帝國的地位,從而也得到了父親的信任,於是將家族的產業合併,從而形成了現在的艾氏集團——爲了紀念兄妹倆的母親而命名。

擁有令人嫉妒的商業才能,以及讓人炫目的外貌,艾弦在自己的事業上可謂一帆風順。但是他卻對女人始終抱着若即若離的態度——那是一種禮貌性的抗拒。艾弦對女士的溫柔和紳士是遠近聞名的,但從外人看來,除了艾薇,若有任何一個女人想超越這份禮節,從而成爲他身邊“特別的一員”,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她們自我安慰的方法就是說,“還好,薇是弦的妹妹。”

但只要稍微與他們相熟一點的人,便可以感受到二人之間的凝系,是那樣緊密和超乎尋常。即使到了如今,艾弦在衆多候選人中選擇了米娜作爲自己的未婚妻,也是宛若製作商業計劃一般,在權衡了各種對自身企業發展的利弊之後做出的選擇。

至於艾薇……

“薇薇?”

“薇薇,快張開眼睛!”

艾薇感到有一隻溫柔的手正在撫摸自己的臉龐。指間熟悉的雪茄味道,慢慢地將她的意識喚回了腦海,她睜開了眼睛。

這裏是……

“薇薇!”

“弦……哥哥?爸爸?”

映入眼簾的是艾薇的父親莫迪埃特侯爵還有哥哥艾弦。

“哥哥?爸爸!我……我回來了?!”艾薇興奮地想要坐起來,又被艾弦按回了牀上。

“好好躺着,你的身體還很虛弱。”語氣異常的冰冷,艾薇不由得多看了艾弦幾眼。這個人,是她認識的弦哥哥嗎?印象中,弦哥哥永遠衣着整齊,噴着味道似有似無的古龍水,把鬍子颳得乾乾淨淨,帶着招牌式的溫和笑容。而現在,在她眼前出現的艾弦,眼睛裏佈滿了好似傷疤一樣的血絲,滿下巴都是參差不齊的鬍渣,襯衫的扣子胡亂地扣着,身上一股濃烈的菸草氣味。

艾薇想張口問一下出了甚麼事。但是沒等她開口,莫迪埃特侯爵就坐了過來,焦急而關切地問:“薇薇,這一個星期,你去了哪裏?”

“去了哪裏……”艾薇思考着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等等,一個星期?!艾薇難以置信地重複道:“您是說一個星期嗎?”

“是啊,你整整失蹤了一個星期,我已經調動了全國的警察,幾乎搜遍了整個大英帝國的每一個角落,還是找不到你!這些廢物!!但是就在昨天晚上,艾弦發現你已經自己跑回了家裏,還昏倒在草地上。”

“只有一個星期……”艾薇喃喃地說。自己明明身處古埃及已經有數月,但是現代的人卻只感覺自己消失了一個星期!她低頭看看自己的左手腕,發現黃金鐲還在。她呼了一口氣,把鐲子摘了下來藏到被子裏,“我不記得了……”

“甚麼?”

“我不記得這一個星期去了哪裏啊。”思考了一下,艾薇還是覺得此時編個假話說是最妥當的做法。不然解釋起來太麻煩了,說自己戴上了手鐲,飛去了古代埃及?三千年前?爲了防止以後別人都把自己當傻子看,她還是三緘其口比較好。

一旁的艾弦眉頭緊鎖,臉色陰沉。

莫迪埃特侯爵心疼地撫摸了一下艾薇的頭,“可憐的小薇薇,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以後我會更仔細的照顧你,從今天開始,每次你出門我都會派三個保鏢跟着你!誰敢再拐走我的薇薇,我就讓他死得比恐龍還慘!”

上了年紀的侯爵眼中射出一絲陰狠的光,他一定是以爲又是哪個爭權奪勢的親戚把艾薇綁架了,雖然這樣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如果那些人被他逮到,那真是會死得比恐龍還慘——不知不覺中連種族都會被滅絕呢。

艾薇嘆了口氣,希望爸爸不要冤枉哪個親戚,雖然她討厭那些人,但是因爲自己的一個小小的謊言,害得他們把命丟了就太不好了。從今以後在一段時間內,看來不得不帶着三個跟屁蟲了,她撇了撇嘴。

“侯爵,下午三點與女王陛下有一個會晤,請您動身吧。”對講機裏響起了管家的聲音。

莫迪埃特侯爵大聲嘆了口氣道:“這個老太太,難道不能找別的時間會晤麼?!”全英國敢這樣稱呼女王的,恐怕只有艾薇的父親了。他匆匆披上大衣,過來親吻了一下艾薇的額頭,“薇薇,我先去一下,讓弦替我照顧你,晚上我再過來看你啊。”

“嗯,爸爸,注意安全噢。”艾薇擺出標準乖寶寶的笑容,甜甜地向侯爵揮手告別。

多可愛的女兒啊,果然是“她”的孩子。到底是誰膽敢把他這樣可愛的小女兒綁架走呢?如果讓他發現,他一定饒不了他!莫迪埃特侯爵走在去會晤女王的路上,剛纔溫和的表情蕩然無存。

房間裏就只剩下了艾薇和艾弦兩個人。

氣氛有些莫名的尷尬,艾薇玩起了手指,低着頭不敢看艾弦。她感到弦好像心情不太好,但是又不知道爲甚麼,過往的經驗告訴她,不瞭解情況的時候還是少開口爲妙。但是艾弦好像也沒有先開口的意思,只是默默地坐在艾薇的牀邊,睜着佈滿血絲的雙眼,死死地盯着地面,若有所思。

“哥哥……”

“薇薇……”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然後又同時閉上嘴,避免目光的對視。

“薇薇,你先說吧。”

“不不不,還是你。”

一陣沉默。

“過去一週,到底去了哪裏?”

“我、我不記得了……”

又是死一樣的沉默。

“艾薇。”艾弦轉身過去,看着她。弦叫自己的全名肯定沒好事,艾薇不由把身體本能地往後縮了縮。“我沒有告訴父親,你是在一種奇異的光芒中消失的。因爲我知道我說了他也不一定相信。所以,”艾弦慢慢地說,“我相信你記得,你只是覺得說出來沒人會相信,或者你覺得沒必要說。”

弦是最瞭解她的人,自己那點小聰明根本瞞不過他。艾薇不由緊張了起來。

“況且,對於我,你還有甚麼不能說的嗎?”

弦的聲音裏帶着點點嘆息,艾薇思考了一會兒,還是輕輕重複,“我忘記了。”她不打算說,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因爲她自己也不打算再想起來。

艾弦秀氣的雙眉緊緊地擰在了一起,眼神中流露出的神情寫明瞭兩個字——“不信”,還有,轉瞬即逝的那麼一分複雜情愫,但這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感覺出來。

“那麼我換一個問法吧。”艾弦輕輕地撥弄了一下自己額前的劉海,露出美麗的水藍色雙眸,如天空般透徹,“比非圖是誰?”

啊?

看到她那一瞬驚訝的神情,艾弦的臉更是宛若冰霜,清澈的眼神好像變成了暴風雨前深沉的大海,表面的平靜孕育着無盡的風浪。

“你昏迷的時候,提起了這個名字。”

她?叫了比非圖的名字?哈哈……

“艾薇。”艾弦的語調雖然依舊溫和,但是卻掩蓋不了眼中表露出的翻騰情緒。比非圖,那是一個男人的名字,聽起來像是阿拉伯族裔,或者更加古老。是中東嗎?還是北非?艾薇在失蹤的時刻難道是和他在一起?他們……發生了甚麼嗎。

艾弦想,艾薇在面對他的時候,終於也有了祕密。

這或許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但艾弦卻難以控制自己的表情變得僵硬。

艾薇有些驚訝,不由放低了聲音:“弦哥哥,你不會是在——喫醋吧?”

會嗎?

艾弦愣了一下,慢慢地眨了一下眼,隨即自然地別過了頭去,“你是我的妹妹,我當然要關心你……況且,那個人來路不明,中東的局勢很亂,他們接近你,也不一定是完全一無所知。”

艾薇面上帶着些許期待的光芒漸漸黯淡了下去,他看起來是那麼自然,說的話卻讓人無法反駁。艾薇不明白爲甚麼自己還要問那麼一句自取其辱的話,她也不知道自己指望聽到甚麼樣的回答,許久,只如若嘆息一般地說了這樣一句,“也是,畢竟哥哥都要和米娜結婚了。”

“薇薇,這是兩回事。”

“可既然,都已經要結婚了,我的事情,你又爲甚麼要管呢?難道我就不可以戀愛,不可以和誰在一起嗎?”

“我……”

“你不能太自私了。”艾薇拋下這句話,精緻臉好像帶上了冰冷的面具,但很快,她用被子矇住了腦袋,縮進了黑黑的被窩裏。

艾弦嘗試着與她對話,得到的回應卻是漫長的沉默。

兩年以來,這可能是他們爭吵得最厲害的一次。

心臟緊了一下,艾弦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前胸,他再看了艾薇被子裏的背影一眼,無奈地走出房間。

他點燃了一支菸,看着嫋嫋的青煙越過指尖飄進寒冷的空氣。

有些不知所措。

曾經以爲世界上只有他一個人,在惡劣的環境下獨立奮鬥,爭求一席之地。聚光燈下的人只能看到周身的一片黑暗。當他離侯爵家的榮耀光環越接近,周圍的陪伴就越遙遠。

而就在這時,突然知曉自己的母親其實一直在世,他還有一個同父同母的妹妹。

初見艾薇,她穿着一襲白色的裙子,白皙的皮膚,淡金色的筆直長髮,水藍色的雙眸裏沒有一絲笑意,卻是防備與冰冷。與她的交談不多,卻驚訝地發現他們天生彼此瞭解。很多情況下,基因的類似性並不能帶來心理上充分的彼此理解。但艾薇卻明白他的一切想法,很多時候並不需要任何說明,她就懂得他的意思,再用非常直接的詞語,說出他心底一直在想,卻不敢說出口的事情。

她像一顆銳利的石子,不經意地落入了他冰冷的湖面,轉瞬間,讓那寒冷的水面沸騰地跳動、翻滾起來。

他們血脈相連,彼此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這難道不值得欣喜、不值得興奮?

艾弦扶住自己的額頭,靠着牆壁彎下了腰去。青煙自指間瀰漫四周,空氣沉悶而壓抑。

血脈相連,這是多麼緊密,卻又令人絕望的四個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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