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顆粒無收的一天。”
雷杭長嘆一聲，打開電燈開關，露出滿屋子的紙紮花圈，冥幣元寶，還有停在旁邊的幾口棺材。
這是家喪葬店，雷杭半個月前才從爺爺那裏接手，第二天爺爺就駕鶴西去。他本想轉手賣掉，但又捨不得，這是爺爺畢生心血，也是他唯一的回憶。加上被警隊開除後無事可做，乾脆先做個老闆爽一爽。
只是接連十幾天喪葬店沒有一人光顧，雖然對面是個殯儀館，但別人都願去別家買花圈，就不來這家。
“莫非這裏風水不好？”
雷杭笑着搖頭，他警校畢業，是個無神論者，從來不信風水這一套。正準備關門睡覺，突然外面傳來腳步聲，一個揹着書包的小男孩走了進來。
這小男孩看上去只有六七歲，進屋後到處看了一圈，徑直走到櫃檯邊，指着裏面說：“叔叔，我買糖。”
雷杭心中萬分疑惑，心想這誰家小孩，大晚上跑喪葬店來買糖？
只是他目光落在櫃檯裏面的時候，發現裏面確實有糖，只不過這糖用白紙包着，顯然也是紙紮的一種，專門燒給死人用的。
老爺子連這玩意都做？
雷杭還是第一次見到紙紮做的糖果，心裏萬分納悶。
“叔叔，我買糖！”
小男孩再次出聲提醒。
雷杭回過神來，耐心解釋道：“這個不是糖，裏面包的只紙團，不能喫。”
“這明明就是糖啊！”
小男孩滿臉疑惑，在自己衣兜裏翻找半天，翻出一張錢遞了過來道：“我有錢。”
雷杭往他手裏看了一眼，頓時頭皮發麻，這小孩居然拿着一張冥幣來買東西！
是誰家小孩來惡作劇的吧？
“你……”他本想發問，想了片晌，最終還是從櫃檯裏面抓了一把紙紮糖放在他手裏。
“謝謝叔叔。”
小男孩放下冥幣，轉身朝門外走去。
雷杭立即跟了上去，他想看看到底是甚麼人讓自家小孩跑喪葬店惡搞，非得好好批評一下才行。
走出門外，馬路邊停着一輛校車，車內坐滿了小孩子，一片歡聲笑語。
雷杭恍然大悟，正準備進屋，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多，學生早放學了，怎麼還有校車在拉孩子？還是一羣六七歲的小孩，恐怕才上一年級吧？
一年級的學生不可能這麼晚才放學。
他回頭往車裏看了一眼，見校車司機目光呆滯的看着前方，臉色蒼白，身體僵硬，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這個司機有問題！
幾年刑警隊的從業生涯讓他敏銳察覺到了異常，不禁想起幾年前有精神病冒充公交司機，拉着一羣乘客到處亂跑。
如果這司機真的是精神病，那後果不堪設想。他快步走到校車跟前，朝那司機叫道：“喂！師傅！”
司機仿若未聞，依舊紋絲不動。
這時剛纔買糖的小男孩已經上車，回到自己座位坐了下來，車內的小孩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幾乎每個人手裏都拿着零食在喫。
似乎注意到雷杭，這些小孩同時朝他看了過來，面帶微笑的招手，“叔叔，上來跟我們玩拼圖！”
“叔叔，來跟我們一起玩玻璃球！”
這些小孩手裏都拿出彈珠、拼圖之類的東西。
雷杭總覺得這些小孩臉上的笑容不對勁，可又想不到哪裏不對勁，當務之急是覈查司機身份，他無暇多想，抬腳就踩上了校車門的臺階，就在這時身後突然閃過熾烈金光，回頭一看，居然是掛在喪葬店門楣上的八卦鏡發出的！
車內的聲音突然變得詭異起來，雷杭回頭一看，頓時覺得渾身汗毛倒豎，一股寒氣從頭涼到腳。
只見校車內的小孩全都變得鮮血淋漓，有的關節扭曲，有的腦袋變形，他們手裏拿的食物居然是人的手指、耳朵，彈珠是眼球，拼圖是人皮。
“叔叔，跟我們玩彈珠！”
“給你喫我最愛喫的脆骨雞爪！”
這些小孩依舊在歡笑，只是有的人舌頭掉了出來，有的人半邊臉只剩骨頭，看上去恐怖異常。
那司機緩緩扭過頭，露出兩個黑洞洞的眼窟窿，“你，上不上車？”
“不！”
雷杭嚇得腿都軟了，大叫一聲，連忙後退。
車門嘭一聲關上，校車揚長而去，眨眼間消失在黑夜之中。
一股涼風吹來，雷杭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都已溼透，兩條腿依舊軟的走不動道。
他做了幾年刑警，破過無數案件，見過無數死屍，但從未見過今天這種詭異場景，甚至感覺剛纔像是做了個夢。
殯儀館附近一到晚上罕有人跡，所有店鋪全都關門，街道上空無一人，顯得死氣沉沉。
雷杭第一次感覺到晚上如此可怕，不敢多呆，連忙回到店裏，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
幾口熱水下肚，感覺舒坦多了。
“難道剛纔真的是幻覺不成？”
雷杭想起去年爺爺的殯葬店失竊，他專門來安了個監控器，剛纔發生的一切應該有監控記錄纔對。
想到這裏他立即打開手機，調出雲端的監控錄像，從十分鐘前開始看起，並選擇快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校車並未出現在監控中，反而他自己走出了喪葬店。
“奇怪！”
雷杭立即倒退回去，反覆觀看，發現剛纔外面並沒有校車停下來，甚至連小孩子進門的畫面都沒有，只有自己在三分鐘前走出了喪葬店，站在路邊叫喊的畫面，彷彿路邊真的停了一輛車一樣。
“見鬼了！”
雷杭脊背發涼，連忙拉緊衣服，繼續往後看去。
畫面上他探頭探腦，過了幾秒鐘，抬腳踩上了一團空氣。
那時應該是正準備上車的時候。
就在這時門口發出一團金光，校車畫面終於出現，只不過隨着金光一閃而逝，馬路邊又是一片空曠。
他連忙將監控倒退到金光發出的一瞬間，並點擊暫停。
校車清清楚楚顯示在屏幕上，只不過車身到處都是撞痕，車頭也扁了，似乎是發生過車禍。
車內的小孩跟他看見的一樣，個個血肉模糊，手裏拿着人肉啃食。
雷杭不敢再看，將這段視頻截取保存，隨即癱軟在椅子上，怎麼也無法相信剛纔發生的事情。
這簡直顛覆了他二十多年的世界觀。
看着牆邊的黑白遺像，他突然想起爺爺臨死前對自己繁複叮嚀的話：“小杭，喪葬店好好經營，千萬別轉賣，一定要記住，天黑之後不要接待任何客人，這是規矩，否則你將萬劫不復，一定要記住。”
當時他沉浸在爺爺瀕死的悲痛中，壓根未將這句話放在心上。
晚上接待客人會怎樣？
他心中冒出這個疑問，開始有些坐立不安。
“只能問問韓叔了。”
雷杭拿起手機，翻找通訊錄，撥了個電話出去。
韓叔是喪葬店唯一的員工，負責喪葬一條龍，幾乎店裏接到白事都是他負責張羅，自從爺爺死後就很少來店裏了，當初也提醒過他晚上別營業。
很快電話接通，那頭傳來男人雄渾的聲音：“小杭，甚麼事？”
雷杭覺得口乾舌燥，呆了片晌，問道：“韓叔，要是在晚上接待客人會怎樣？”
“你接待客人了？”電話中韓叔的聲音頓時激動起來，“是甚麼樣的客人？買了甚麼東西？”
“是個小孩，買了一把糖。”雷杭老老實實將事情說了一遍。
“你怎麼就這麼不聽話呢，快，馬上去後院看看那口井。”
韓叔的聲音急切，近乎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