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狐狸墓嬰

深秋的荒林中,寒鴉時不時飛在陰沉的天空中。林中深處,繚繞輕煙,枯木林立,遠遠望去,更有不知名的陳年土丘。地上是落葉碎枝,風一來,發出“沙沙”的聲音。

此時,還有沉重的腳步聲傳來。那是個彎着腰的男人,身上衣服的顏色就如這荒林般,毫無生氣。他手裏抱着個捲起來的小被褥,他邊低頭看着被褥裏的東西,邊步步向前走去,身影盡是落寞。

輕煙愈發濃了起來,百米外,不見任何東西,再走下去,怕是要迷路。男人就在個土丘前,停下腳步,看着懷裏的小被褥,除了嘆息,便是無奈。

那被褥裏的,是他盼了幾年才得來的女兒,只是女兒命薄,生下來還不滿三天,就斷了氣。他沒辦法,只得把女兒抱來這給埋了。

“妹兒,你要是不捨得爹媽,來世記得還託生到家裏頭來,活長久點,別再讓你爹媽白髮人送黑髮人了。”男人抹了淚,掏出隨身帶的把小鏟子,在土丘旁,刨個土坑來,好埋葬女兒。

不多時,土坑挖好,他抱起女兒,見女兒像是在熟睡,把臉貼到女兒冰冷的臉上。

“別怨你爹放你一個人在這,沒親沒故的。只是你爹我打小就離家了,你爺爺奶奶也早沒了,他們的墳難找,只能留你在這。別怕,村裏老人說了,大樹好遮陰,在這大墓旁,陰氣重,才能蓋過你身上的氣,好讓你託生。”

他正要把女兒放進土坑裏,就在這萬籟俱寂的時候,冷不丁傳來“嗷嗷嗷……”聲音尖銳,尾調延長,有些像嬰兒啼哭的聲音。

他身子一震,隨即看向懷裏的女兒,女兒依舊長眠,聲音不是女兒發出來的,他有些失望。

聲音還在傳來,就在附近,聽得瘮人。他不免有些慌,四處張望,唯有白煙,不見活物。

他細聽之下,越聽越覺得像是狐狸的叫聲。都說古墓多有寄生的狐狸,這一帶多是古墓舊墳的,多的是具有靈性的牲畜。

他看到眼前大土丘旁,忽然閃過一抹亮色。他抱着女兒,好奇地往土丘後面看去,只見到半條的橙紅色狐狸尾巴露了出來,把他嚇一激靈,“唉,嚇死我了。”

狐狸猛然一躍到他面前,來回圍着他轉,眼睛提溜直盯住他看,似是有事求於他。他納悶極了,這狐狸圍着他做甚麼?

狐狸繞他走了好幾圈後,又一躍到土丘後面。

他覺得奇怪,便跟了過去,發現土丘後有個窟窿,該是狐狸的洞穴。他看了下四周,發現洞穴外有些碎花布,顏色鮮豔,他尋思着該是狐狸從哪裏叼來的吧。

他轉身正要走,忽見那狐狸低頭叼着一大坨的花布包從洞穴拖出來,花布顏色鮮豔,像是襁褓。他看清那布包裏裝的東西后,嚇得險些沒站穩,大氣不敢喘一聲,抱着女兒的手不斷在顫抖。

那花布裏裝的,和他手裏抱的,同是個小小嬰孩!

不同的是,花布裏的嬰孩,是活的。那嬰孩在熟睡,小腳晃動了下。單是這一下,便足以讓他駭然大驚了,他連連後退,抱緊懷裏的女兒。

狐狸把嬰孩小心給拖出來,嬰孩沒有受損,它看了眼嬰孩後,一躍到土丘上,消失在深林中,

林中仍一片死寂。他粗喘着氣,吞嚥着口水,驚恐地看着地上的嬰孩,彷彿活着的嬰孩比他死去的女兒更恐怖。

不知過了多久,那嬰孩睡夢中發出喃呢聲,小小聲的,在這林子裏顯得詭異。

他緩過神來,鼓起勇氣上前,摸了下嬰孩的鼻息,的確是活着的。他看看睡得甜美的嬰孩,再看看自己懷裏的女兒,心情複雜,如果此時女兒像這嬰孩一樣,只是暫時睡去該多好啊。

死者爲大,他先把女兒給安葬好,再去看那嬰孩。起初他連抱都不敢抱,畢竟這嬰孩從狐狸洞中出來的,太詭異了。誰知道這孩子是狐狸偷來的,還是墓裏生出的孩子?

他盯着嬰孩看了很久,直到嬰孩醒來,發出嘹亮的哭聲,震懾荒林,讓這幽密的林中有了生機。

他忙不迭抱起嬰孩來,嬰孩估摸月份不大,小小個的,眉眼間有着生氣。嬰孩被他抱起,不哭了,眼神清澈地看向他。

男人想了很久,也猶豫很久,眼見天快黑了,還是把嬰孩抱了回去。他在埋葬女兒的時候,遇到活着的嬰孩,是天註定的緣分。

……

我叫詹尋音,上面這個故事是我爹從小到大講給我聽的,也不知道我爹是從哪裏聽來的,別人都說沒聽過,就他會講這個故事。這是他獨一份的故事,彷彿他就是那個男人一樣。

現在,弟妹纏着我講故事,我就把這個故事說給他們聽。

“那後來呢?”弟弟小完問,“姐姐,男人抱着孩子去哪裏了?那個孩子怎麼樣了?”

妹妹玉玉也急着問:“是啊,那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他到底是從哪裏來的?他是狐狸撿來的,還是從土丘裏生出的,他娘又是誰啊?”

我笑了下,繼續纏着手裏的線團,“這個故事我也是聽爹說的,爹都說不知道,那我怎麼知道啊?你們還是問爹去吧。”

爹蹲在門墩旁邊編織簍子,憨厚笑着說:“我也不知道,你們問老天爺去。”

這時,媽從廚房裏出來,拿了半籃子剛蒸好的發糕,說:“大妹,去給你九嬤送去。”

我接過籃子,起身出去。如今正是陽春三月,風吹得人癢癢的,路邊種的野桃花都開始含苞待放了。

九嬤住在祠堂裏,離我們家有些距離。九嬤,按照輩分,是我的奶奶輩。我爹父母早逝,少小離家,孤零零來到這黃石村安家,也沒個親戚。

我爹剛來的時候,得到九嬤的照拂,多虧了她的幫忙,我爹才能在這黃石村立住腳根,因此我爹拿九嬤是當自家親人一樣。

拐了條路,到了祠堂。祠堂不知多早的年頭,一瓦一片的,全上了歲數,門檻腐朽,房梁的木頭也讓蟲子給咬掉大半。一進門,便感到涼颼颼的。

祠堂正中有案臺,供奉着一個極大的牌位,說是這村裏的先祖,不過無法考證了。祠堂旁邊圍着好幾排陳舊的老房屋,還住着人,不過離祠堂有段距離。只有九嬤的房子,是和祠堂挨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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