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吉時已到,封棺起靈。”

隨着一道洪亮的聲音落下,一陣嗩吶聲接至而來,夾雜着陣陣哭泣,放眼望去整個山頭只有這處亮如白晝。

只見長長的隊伍高高揚起紅花紙錢,兩邊長者邊哭邊互道着恭喜,其情形透着股子說不出來的怪異。

棺槨中的周允猛地嗆了口氣,她瞪大了眸子彷彿入定了般,任由那些陌生的記憶湧入腦海,好半晌後眸色才漸漸清明。

心底卻仍舊駭然不已,若是叫那幫自詡忠正之輩的朝臣知曉那一杯穿腸毒酒下去沒能送得了她這個囂張跋扈、惑亂朝綱的大長公主的命,反而叫她借屍還魂成了百年之後藉藉無名的溫氏女,只怕要氣的一口老血都吐出來了吧?

說來可笑,她周允,大周朝長公主,臨危受命,以女兒身攝政,輔佐幼帝十載,不說功德無量,卻也是盡心盡力,可最後,竟然因爲女子社政這四個字遭羣臣設局陷害,逼得她飲下那杯穿腸毒酒以正清白。

而端給她那杯毒酒的正是她視作親信的人,何其可悲?

阿忱,如今我這般可遂了你的願?

罷了!既然已經走過一遭黃泉,今日醒來全當新生,從今日起,她便是溫家溫韞。

溫韞回過神,試着抬手就摸到旁邊躺着的一具散發着惡臭的屍首,頓時感覺到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然而下一刻,清脆的聲響傳來,卻是三寸長的釘子從棺蓋釘進來,似乎要把棺槨封死。

溫韞壓下幾乎要從胸膛衝破的憤怒,當機立斷拔下頭上的髮簪,對着還未封死的一角狠狠插進去,用力往下掰,棺槨一角就被她撬得鬆動了幾分。

溫韞卯足了勁兒狠狠一推,外頭的人反應過來想壓住棺蓋,但被溫韞一腳就踹倒在地。

溫韞趁勢跳下棺槨,卻咚的一聲直接重重摔在地上,她暗歎了口氣,草率了!這具身子竟足足兩百多斤,也不知吃了甚麼......

嗩吶聲因她的動靜停了下來,衆人驚詫的看着她,一時忘了該做何反應。

率先回過神來的是趙家老爺,他指着周允吩咐衆人,“快,把新娘子抓回去,不能讓她壞了我兒大喜的日子。”

小廝們聽了吩咐紛紛湧上來抓人,奈何溫韞身形太大了,直接朝他們撲過來就砸暈了幾個人。

起身時還順帶着撞翻了竹籃,紙錢飄飄揚揚灑得滿天飛,連同小廝懷裏抱着的牌位也被狠狠摔落在地,小廝們竄來竄去追着她的身影。

溫韞瞧着塊頭大卻像個泥鰍似的怎麼都抓不住。

如此混亂又熱鬧的場面把趙老爺氣得一口氣梗在喉嚨裏,臉色鐵青的緊盯着溫韞這個罪魁禍首怒喊道:

“你站住,站住!不許再她跑了!”

溫韞自然不可能乖乖就範,她推開前面擋路的人,奮力往山下跑。

一陣劇痛猛地自後腦勺傳來,撲通一聲,溫韞直挺挺的倒地不起,意識也逐漸模糊起來。

該死的!

竟然還玩偷襲!

*

溫韞被一盆水潑醒,緊接着就被拖着到了正廳,喜燭還擺在上首喜案上,府內各處掛着的紅綢白綾也都還未拆。

看來那老頭沒有直接活埋了她,而是把她帶回了趙府,溫韞鬆了口氣,沒進土就好,沒進土就還有救!

趙老爺坐在上首,臉色陰沉的好似要啃下溫韞一塊肉,“我已經讓人重新算良辰吉日,等日子到了,你與我兒再成親。”

還成親,這老頭可真不死心!

“雖然你昨夜闖了大禍,但畢竟你與我兒的八字絕配,只要你同我兒賠了罪,我相信我兒便不會怪罪於你。”

趙老頭說理直氣壯,好似不怪罪便是對溫韞天大的恩惠似的。

溫韞嗤笑了聲,凌厲的眸子毫不畏懼的對上他的視線,“賠罪?呵,大周朝律法可是明令禁止陰婚,你這般堂而皇就不怕事情傳了出去禍及自身嗎?”

“甚麼大周律法,今日我便讓你知曉在這梨花鎮,我就是律法!”

說完,趙老爺一揮手,幾個壯漢進來直接按住溫韞的肩頭,她手腳被綁着無法反抗。

與此同時小廝進來,懷裏抱着的是趙老爺兒子的牌位,他把牌位放在上首,按住溫韞的壯漢力道加重了幾分,企圖讓溫韞給牌位跪下磕頭認錯。

溫韞瞧出趙老頭的意圖,咬牙挺直了背脊,任由她們如何用力也不肯屈腰半分,她堂堂大周朝長公主,首輔溫公的長外孫,怎麼可能向這樣的人屈服?

只是,趙老爺只是一介普通的商戶,卻猖狂到不將律法放在眼裏,看來背後是有人撐腰啊!

“你們這羣廢物,該怎麼做還要我教你們嗎?”

她如此頑抗惹怒了趙老爺,他重重一拍桌子,壯漢立刻加大了力道對着溫韞的膕窩狠狠一踢,溫韞承受不住力道,眼見身子控制不住的朝牌位跪下去,她直接後仰,強行改變自己摔下去的方向,以半躺的姿勢重重摔在地上。

“打、給我狠狠的打,我倒要瞧瞧你這骨頭能多硬!”

隨着趙老爺的聲音落下,拳腳不客氣的往她身上招呼了過來,溫韞微微躬着身子,她無法反抗,只能儘量護着自己的要害,動作緩慢的握緊袖中藏着的髮簪。

目光凌厲,如伺機而動的狼,一旦尋到空隙,便不遺餘力的撲上去。

忽然,她猛地竄了起來,躲過砸下來的拳頭,髮簪狠狠刺向朝他踹過來的腿,壯漢喫痛叫了聲,溫韞動作卻未停推倒他順勢跨坐過去,踩中他受傷的腿,髮簪對準他的眼睛再次狠狠刺下去。

鮮血四濺,壯漢倒下,廳堂剎時如靜止了般,趙老爺也呆呆看着那雙凌厲得彷彿要將人凍住的眸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即使溫韞命如草芥,玉石俱焚的力氣還是有的,趙老爺若是還想逼我與令郎陰婚,西巷找我便是。”

說完,溫韞一步一步,在衆人視線裏離開,趙老爺回過神來,看着地上的繩子皺起眉頭,“她、她是怎麼解開繩子的?”

想到溫韞方纔那雙凌厲的眸子讓人瞧着就不由自主的寒顫,趙老爺不想承認自己方纔被她唬住了,又掩飾不住,一陣火就竄了上來,

“瘋了瘋了!這瘋丫頭怎麼敢如此放肆?來人!來人吶!立刻去溫家,讓溫翁華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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