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這個女人穿着紅嫁衣,遮着紅蓋頭,腳上還套着一雙紅色的繡花鞋。

她就這麼站在河邊,好像一個待嫁的新娘。

我的心臟因爲害怕而劇烈跳動起來,而那隻麂子長鳴一聲,幾個跳躍間便消失在了夜色裏。

我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才發現她的身體和衣服首飾都是用一張張彩紙拼出來的——這是一個紙人!

如果我沒猜錯,這個紙人應該就是念天明之前說的紙新娘了。

但令我疑惑的是,紙媒人安排的地點,爲甚麼不是某個女方的家中,而是在回龍橋下?

眼下的情景讓人匪夷所思,可我也不敢忘了念天明的叮囑,哆嗦着把這紙新娘背了起來。

在這種令人壓抑的氣氛中,我終於回到了家。

“夜半陰時屋來客,新郎新娘且入堂!”

看到我揹着紙新娘回來,在門口等候良久的念天明忽然一聲高呼。

在他的吩咐下,爺爺替我接過了紙新娘,把她搬進了屋裏,卻叮囑我站在門外不許入內。

此時家裏燈火通明,我看到堂屋的牆壁上赫然貼着一張白色的“囍”字,兩側還寫着一副對聯,名曰:明媒正娶夫莫棄,陰陽兩隔妻不離。

在堂屋的前頭,還臥着一隻大公雞。這隻公雞被砍掉了半邊脖子,傷口用草木灰糊住了。它閉着眼睛蜷縮在那件紅壽衣上,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

“一拜家門謝天地,月老樹下定今生!”

念天明一手搖着銅鈴,一手燒着紙錢,再次高喊道。

他招了招手,爺爺立即把紙新娘搬到了公雞旁邊,摁着她的頭朝屋外山田拜了一下。

而那隻大公雞像是通了人性一般,竟撲棱了兩下翅膀從壽衣上站了起來,也朝着門外低了下腦袋。

“二拜正庭敬高堂,祖蔭賜福佑新婚!”

咯咯!咯咯......

這時候,一陣不安的雞叫聲忽然響起。

原本乖巧通靈的大公雞,不知爲何突然劇烈抽搐起來,它的脖子開始滲血,渾身雞毛也紛紛炸開!

念天明見狀臉色一變,他一邊唸唸有詞,一邊將無名指摁在了公雞的頭上。

他的指甲縫裏竟冒出了血,眨眼就把那公雞的雞冠染成了猩紅!

我不知道念天明使的究竟是甚麼本事,可公雞很快又安靜了下來,朝着高堂方向點了下頭。

念天明長鬆了口氣,打算繼續主持婚禮:

“三拜佳人結良緣,三生石前子同歸......”

可話音未落,變故再度發生了!

這隻公雞突然睜開了眼,發出一聲沙啞又刺耳的啼鳴!

它脖子上的傷口徹底崩開了,雞血噴濺而出,濺了念天明一臉。

一時間,念天明就好像遭了重創一般應聲倒地,他痛苦地捂住了左手,臉色瞬間化作死白。

只見他左手的無名指上,指甲不知爲何裂開了,鮮血潺潺湧出!

“念道公,這......這怎麼回事?”

爺爺也被這一幕嚇着了,慌忙上前扶住了念天明。

“大事不好!”

這一刻,念天明早已沒有了先前的從容,他大口地喘着氣,“那個紙媒人的道行很深,他看穿了我的婚局,毀了我的法事,這是認定林笙了!”

“念叔,您的意思是這場紙婚......我逃不掉了?”

我的腿一軟,帶着哭腔問道。

可念天明沒有回答我,他彷彿想起了甚麼,當即大步上前,扯下了紙新娘的紅蓋頭。

蓋頭下面,是一張沒有五官的臉!而在紙新娘的額頭上,還貼着一張黃色的紙符,此時正不斷冒着青煙!

“林笙,這紙新娘你到底是從誰家接來的!”

念天明瞪大了眼睛,朝我看了過來。

我嚥了咽口水,結結巴巴說道,“回......回龍橋下,麂子把我引到了河邊......可我只看到這紙新娘,就把她背了回來。”

聽了這話,念天明像失了魂一般,一個踉蹌跌坐在了椅子上。

而一旁的爺爺先是一愣,隨後哭喪着拍起了大腿,“造孽啊!那個天S的女娃,老子跟你甚麼仇甚麼怨,二十年前你害死了我老爹,怎麼現在連我孫娃都不肯放過吶!”

女娃?

我遇上的不是紙婚嗎,爺爺說的女娃是怎麼回事?

我瞅了眼正冒着煙的紙新娘,一下子懵住了。隨後看向爺爺,問這究竟是怎麼了。

可爺爺眼神飄忽不定,支支吾吾的不肯做聲。

一旁的念天明恢復了鎮定,長嘆口氣,說道,“林笙,剛纔我讓紙新娘和公雞拜堂,就是想騙過那紙媒人,讓你跟這樁紙婚擺脫干係。但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真正要和你成婚的人,其實是一個二十年前被你爺爺棄養的女娃!”

“這......這甚麼意思?”

我整個凌亂了,念天明所說的女娃,莫非和謠傳中被爺爺拋屍河邊的是同一人?

而念天明帶着試探的目光看了下爺爺,隨後問我,“林笙,二十年前有個大肚子女人來你們村討飯,這事兒你知道不?”

我搖搖頭,不禁好奇他所說的大肚子女人,和那女娃又有甚麼關係?

對此,念天明告訴我,當年有個全身是血的女人來我們村挨家挨戶討飯,可她既不要錢也不要米,卻叫人賞她一口血食。

血食是拌了雞血的糯米,在農村是用來祭奠死人的。

村裏人怕引禍上身,都沒敢招惹她。而這女人在村裏轉了一圈後,卻鬼使神差地來了我家。女人在門外坐了三天,到清明節的那天才離開,沒一會就死在了村口的河邊。

本來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哪想她在死之後竟然還生下了一個女娃!

剛巧那天我太爺爺從外地回鄉,得知這事兒後,就把那女娃從河邊抱了回來。結果沒多久,太爺爺也跟那女人一樣全身冒起了血,當天便撒手人寰。

聽了這話,我不禁毛骨悚然。

太爺爺走時我還沒有出生,我也很少聽家裏提及關於他的事兒。但我沒料到他的死因,竟是如此詭異。

“後來呢,那個女娃怎麼樣了?”我忍不住問道。

念天明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給了爺爺一個眼神。

“罷了,罷了!現在報應已經上門,再瞞着也沒意思了!”

爺爺滿臉頹唐,他哆嗦着點起了一根菸,告訴我,“孫娃,你太爺爺當時渾身滲血,其實是遭了邪煞!我以爲他是被那女娃害了,就當着村裏人的面把女娃送回了河邊。但很快我又後悔了想把她接回來,可我再去時,她和她母親的屍體已經讓河水沖走了!”

“因爲這件事,我愧疚了二十年,所以才讓你替我去橋上香。村裏說我是S人犯,說我拋屍害命,我也只好認着。”

“現在你無端被牽紙婚,只怕是那女娃的家人聽到了關於我的謠言,以爲她是我害死的!所以才請了紙媒人以血還血,把報應落到了我後人的頭上來!”

爺爺的這番話讓我瞠目結舌,沒想到這一場紙婚,竟然會牽扯出這麼多不爲人知的事兒。

明白了其中因果後,我也徹底驚慌失措。

對此,爺爺也是一臉愁容,把目光投向了念天明。

“林老爺子,這事兒怨不得你,要怪就怪村裏那些長舌婦,謠言傷人吶!”

念天明一聲長嘆,“那紙媒人的道行我摸不透,他既然存心要將這門紙婚續下去,恐怕不是我能阻止的。”

“那可怎麼是好?總不能眼睜睜看着林笙赴他太爺爺後塵吧?”爺爺急得直跺腳。

念天明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他時不時地打量着我,像是在糾結甚麼事情。

過了好一會,他才起了身,“林老爺子,你和林笙現在到我家來一趟。”

說完,念天明沒有再理會那紙新娘,神祕兮兮地出了門。

爺爺雖然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甚麼藥,可出於信任還是跟了上去。

就這樣,我們爺孫跟着念天明走了好一會,來到了清水村。

清水村是我們這有名的富庶村,一路走來,隨處可見一幢幢暴發戶蓋起的大別墅。

沒多久,我們來到了一戶中式民宅前,這兒就是念天明的家了。

念天明掏出鑰匙正要開門,可門卻從裏邊打開了,有個女孩從屋裏走了出來。

只見她穿着一身紅色的連衣裙,長長的頭髮很自然的垂在兩肩,她的臉孔白皙而且精緻,眸子裏清澈而又靜謐。

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她就好像從畫裏走出來的一樣,讓我不禁神情恍惚。

察覺到我注視她的眼神,女孩的俏臉微微一紅,她微微看了我一眼,朝念天明說道,“爸,有客人來了啊?”

爸?

這個女孩居然管念天明叫爸?可我從沒聽說他有過婚娶,怎麼就突然多了一個這麼漂亮的女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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