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賤人!”

隨着一道頗顯粗魯的聲音落下,遲輕羽便感覺自己的頭皮一麻,被人猛地一扯,甩進了陰暗的柴房之中。緊接着“砰”的一聲,柴門被關上,還傳來了落鎖的聲音。

遲輕羽顧不上恍惚,急急地轉過身扒着兩扇木門之間的門縫向外看,便看見羅家大夫人抬腳就欲走,立刻急聲呼喊,“娘!娘!”

“你給我閉嘴!我們羅家可沒有你這樣的兒媳婦!閨德有欠不說,與他人暗通款曲還留下了孩子!如此賤人,你就等着被浸豬籠吧!”

羅家大夫人面色扭曲,聲音更是如同浸了毒一般,陰狠無比,可以說是對遲輕羽厭惡至深,似乎恨不得自己的這個兒媳婦現在就死在自己面前纔好,省的再給他們羅家丟人。

遲輕羽哪裏想到平時對外頗爲和善的大夫人,竟是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張小臉嚇得煞白,一時呆在原地,不知該如何作答。

自己現在的確是有孕在身,但是這其中必有蹊蹺,並不是她有意爲之啊!

嫁入羅家半載,自知不得人喜愛,也就一直恪守禮規,從不與人爭搶。原本以爲這樣安度一生也就罷了,竟還是礙了別人的眼,被人設計陷害,到頭來竟是落得一個浸豬籠的下場。

“娘,夜已深,不必再爲這種不要臉的女人傷神,您先回去休息吧。”一道男聲驟然在門外響起。

柴房內的遲輕羽猛地回過神來,瞳孔忍不住一縮,隱隱顯出些恨意來。

就是這個男人,在自己與他的大婚當日,拋下自己,衆目睽睽之下帶着旁的女人私奔!讓自己還未來得及收回對新婚的憧憬,便被現實傷的一敗塗地。半年未歸,一回來就派來大夫爲自己把脈,直接把出了自己的身孕!

時間把握的如此巧合,叫人想不生疑都難。雖知事情古怪,但苦於沒有證據,根本就無法爲自己證明清白。遲輕羽緊緊咬住下脣,心中苦澀。

門外逐漸沒了聲響,看樣子人都已經離開了。遲輕羽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身子也癱軟了下來。誰知門外卻是再度響起了羅雲書的聲音。

“遲輕羽,我記得我早就奉勸過你不要妄想於我。誰叫你不聽呢,落得如今這般下場,你可怨不得旁人。”

他的語調遲緩,似乎在耳畔又似乎在天邊,忽近忽遠,如同地獄來索命的修羅,陰沉的可怕。

“不過我也沒想到,不過是一夜你都能懷了身孕,可真是連上天都在幫我。畢竟非完璧之身這種消息,可沒有與人私通懷上孩子來的引人注目啊。”

“是你!那晚的男人是你設計的!你爲何......爲何!”

一剎那,遲輕羽心中繞過了百轉千回,立刻明白了羅雲書的意思。面上的震驚無可復加,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整個人死死地攀在木門上,怒道。

似是感受到了遲輕羽的憤怒,羅雲書低沉的笑出了聲,格外暢快,“呵呵,你還不算笨,可惜聰明的太晚,你且等着明日帶着你肚子裏的孩子等着被浸豬籠吧!”

話語落下,羅雲書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浸豬籠,浸豬籠,自己真的要被浸豬籠嗎?

遲輕羽一臉紫敗,抓着木門的手也無力地松垂了下來,像是突然失去了生命的木偶,一下子跌坐在地。

半年前的自己怕是怎麼也想不到,堂堂少年狀元郎竟是如此下作的人物。不僅無心無德,更是陰險狠毒,哪裏有半點自己愛慕的英年才俊的模樣?

憶起從前的年少無知,遲輕羽只覺得有隻手緊緊地攥住了自己的心臟,縱使自己大口喘着粗氣,都幾近呼吸不到空氣。

明日的浸豬籠,是否也是如此感受?

遲輕羽輕撫上自己還未顯形的肚子,心中一片黑暗與荒蕪。

已是初秋,深夜裏露水深重,難免有些寒涼。柴房裏尚無一被一褥,遲輕羽只能一邊護住自己的肚子,一邊將自己儘可能地縮進雜草堆裏,以期獲得些許暖意。

“把鎖打開吧。”

就在這時,寂靜的夜裏驟然響起了一道輕柔的女聲,遲輕羽渾身一震,猛地睜開了眼睛,一張臉上已是被凍得毫無血色。

隨即,她便聽到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再聽得“咔嚓”一聲,鎖開了。

遲輕羽的呼吸不由得一滯,目光死死地盯着門口。一道清瘦的身影推開門走進來,泄進了些許月光。

“你們都先下去吧。”

“是,小姐。”

“你是誰?”遲輕羽強穩住心神,問道。

誰知這女子竟是輕聲笑了起來,旋即蹲下身子,直視着遲輕羽的目光,笑道,“姐姐可真是記性不好,不過半年不見,怎麼就忘了我呢?”

原本這女子揹着月光而立,遲輕羽自然瞧不見她的臉。這會兒她蹲下來,笑臉盈盈的看着自己,遲輕羽的瞳孔忍不住猛地放大。

王盈盈!自己怎麼會忘!半年前與羅雲書私奔的那個女人!

“看樣子姐姐是想起來了,也免得我多費口舌了。”

王盈盈瞧着遲輕羽一臉嫉恨,也不惱,轉身從身後的食盒裏拿出了一瓶酒壺和一個淺淺的酒杯,動作輕柔的滿上了一杯。

“這杯酒,姐姐喝了吧,算是妹妹給你送行。”

遲輕羽垂眸看了一眼清淺的酒杯,又抬頭看向一臉溫柔的王盈盈,原本嫉恨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嘲諷,繼而朗聲大笑。

送行?這可真的是送行酒了。

王盈盈只瞧着遲輕羽笑,手中端着酒杯卻是不動分毫,面上溫柔小意的表情也是不變絲毫。

遲輕羽笑累了,突然安靜下來,轉過臉看着王盈盈,面上多了幾分頹喪,卻只問了一句。

“你已害得我浸豬籠,終究會死,又何必深夜送這毒酒多此一舉?”

“不過是求個心安。”王盈盈抿脣一笑。

不過是求個心安,呵呵,自己何德何能值得他人如此防備呢?罷了,反正無論是浸豬籠還是毒酒,都是一個死字,左右也沒有甚麼區別。

但求來世,莫要再識人不清了。

想罷,遲輕羽接過王盈盈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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