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望穿秋水等君歸來

我回想起高依萍當初聽到我說弟弟時,眼神中透着的也是這股震驚。

“是啊,他叫白望君。望穿秋水,等君歸來。”

母親給弟弟取這個名字的時候,我還不懂其中的含義。

等我懂的時候,早已物是人非。

程古驊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他怔怔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照片,臉色慘白。

“他……”

我知道程古驊想問甚麼,直接打斷了他:“當年你走的時候,母親已經懷孕兩個月。”

如果當初母親告訴這個男人她懷孕了,他是不是不會那麼決絕地離開我們?

可惜沒有如果,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望君……他人呢?”程古驊抬頭看着我,像瞬間蒼老了十歲。

我冷冷看着他,張了張嘴:“死了。”

程古驊睜大雙眼,眼角的皺紋也跟着發顫。

他抬手緊緊抓着我的手臂,像受了極大的打擊。

“怎麼死的?”

“他被人唆使跳河去抓魚,想讓母親煲湯喝。可惜他不識水性,那水流又湍急,直接被捲走了……”

過往的悲痛一層層掀開,我枯竭的心臟做着最後苟延殘喘的跳動。

“他怎麼會被人唆使?你們怎麼不教他游泳?你媽不是會游泳的嗎?”

程古驊一聲聲質問着我,他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出生就被診斷有唐氏綜合症,死的那年他已經十歲,但只有三歲的智商。”

“你知道三歲的智商是甚麼概念嗎?就是害怕的時候要媽媽抱,開心的時候會天真無邪地相信所有人說的話……”

程古驊抬手緊緊捂着心口,大口喘氣。

他還沒從有兒子的震驚中走出來,就要被迫接受兒子已死的悲痛現實。

我冷漠地看着他不斷緊皺的眉頭,看着他額間冒出的細碎汗珠,再看着他直直地栽倒在地。

弟弟,你看到他了嗎?

這個男人,就是給了我們生命,又將我們拋棄的父親。

我推門喊人將他送去了醫院,然後獨自漫步在街頭。

寂涼的夜色透着寒意,夜空中只有一輪彎月孤獨搖曳,沒有一顆星星相伴。

南城,是一座充滿悲傷的城市。

我的愛情種子在這裏萌芽,也在這裏被自己親手扼殺。

夜更深,寒更濃。

陰沉沉的城市街道,只有路燈的慘白光線執着亮着。

我像個孤魂野鬼般遊蕩着,無家可歸,沒有地方可去。

書上說,媽媽在,家就在。

可是我已經是沒媽的孩子,家裏的一切也被燒燬乾淨。

不知道走了多久,街頭的佈景越見眼熟,我有些困惑地扭頭看了看四周的景象,才發現自己居然走到了秦臻住的附近。

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我蜷縮在他家牆角,等待夜歸的他。

可那天我若回了家,自己和母親的最後一別應該是另一幅畫面了。

媽,我想回家,你帶我走,好嗎?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踏上來時的路。

拐角處的路燈下,秦臻手中的菸頭閃爍着紅光,白白的煙霧從他指尖盤旋到頭頂。

我靜靜看着他,他也靜靜看着我。

直到那煙燃到盡頭,灼傷了他的指腹,他才猛地撒手扔在地上,抬腳碾滅。

他站着的位置,是我剛沉思過的地方。

他在跟蹤我?

不,這只是他回家的路,他只是在回家。

我自嘲一笑,低頭與他側身而過。

涼風突然急驟刮來,讓我頭上的假髮搖搖晃晃。

我急忙抬手捂緊,眼眶中透着一絲慌張和凌亂。

因大量服用止痛藥,還有腦袋中腫瘤的惡化,我的頭髮已經不斷脫落,慘不忍睹。

他見過我的狼狽,但我不願再讓他看到我的狼狽。

秦臻拉住我的手,他掌心的溫度高得嚇人。

我條件發射地縮着手,卻沒能從他的禁錮中將手抽離。

“爲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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