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廚房的油都倒在了地上,一根火柴上去,灼熱的氣息便撲了上來。
炙烤得汗毛都開始打捲了。
通天的火,映紅了半座上海。
徐盡歡將樓下的唯一的門反鎖住了,依靠在二樓房間的窗戶上,聽着四周噼裏啪啦的聲音。
只有二樓臥室的窗戶是用木頭釘死的。
她徒手掰開了兩塊,釘子劃破手掌,血突突的往外流,她也不管,將手伸了出去。
有人在外頭喊,叫她不要害怕。
她就笑了。
有甚麼可害怕的,這世界上比死還要可怕的事情都被她給遇到了,死又有甚麼呢?
正想着呢,她伸出手去的手上突然有灼熱的感覺。
她縮回了手,拿另一隻手拈了一下手上那東西,才發現是天上飄落的灰塵片。
大概是紙片或者窗簾布甚麼的燃燒之後,被熱氣捲上了天空,又落了下來吧?
真好,她又把胳膊伸出去,兩隻手去接天上掉下來那些灰塵片。
“徐盡歡,你在幹甚麼!你不想活了嗎?”樓下突然傳來了陸連川的怒吼聲。
她起初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可那些圍觀的羣衆也紛紛嚷嚷起來,說徐先生來了。
奇怪,爲甚麼突然這麼多人認識他?
徐盡歡歪着頭想了一下,又想通了。
今天是他和顧夏的婚禮,他大概穿着婚服吧?所以大家都知道,他就是今天的新郎官。
陸連川穿婚服是甚麼樣子啊?
她很好奇,可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了。
大火已經從樓下翻湧着上來了,隔着一扇門,她也能聽到外頭瓷器被燒得炸裂的聲音。
輕輕地拂去胳膊上的一片灰塵,她對着樓下的陸連川喊道,“你還記得你跟我說的話嗎?”
“你說,下雪的時候,你就會娶我。”
那時候就是在這個房間裏,陸連川從背後擁著她,說着他的承諾,“等到下雪的時候,我就娶你,好不好?”
上海下過雪了,他也娶妻了。
只不過,不是她。
陸連川站在樓下,正着急的想辦法要上去。
看着她執拗的伸出兩隻手在空中,那些白色的灰塵被熱浪捲上天,又紛紛揚揚的落下來。
恰似下了一場雪一般。
像是爲她專門下的一場雪一樣!
“陸連川,希望以後上海都不要再下雪了。”她輕聲的笑了,那笑容在蒼白的臉上綻放開,滿滿的都是釋然的笑。
“冬天的雪太冷了,夏天的雪又太熱了。”她說着,吹落手臂上的那些灰塵。
“你別胡說了,我現在就來救你,你待着別動,知道嗎?”陸連川鋌而走險,要去爬邊上的水管子。
徐盡歡看不到他在哪兒,只是朝着下面揮手,“寶寶一個人很孤單的,我去陪他了。”
那空洞的眼睛裏,流下兩行血淚來,揮着手,她說,
“陸連川,下輩子,我再也不想看見下雪了。”
轟然一聲,一樓的煤氣罐爆炸,兩層小洋樓在一瞬間成爲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