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有對不起我!”
“不要!”
華檀低喊着從夢中醒來,猛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喘氣,額上佈滿冷汗,驚悸的感覺讓她喉間發緊。
這是重生的第五日了,整整五個夜晚重複着同一個夢境,前世的仇恨就像一根毒刺一樣讓華檀如鯁在喉,像是提醒着她撿回這條命的歸宿就是爲了報仇。
報仇……
華檀默唸着這兩個字,面色陰沉得可怕。
前世是她愚鈍,若非一心信任傅南,怎至於落的那等地步?
華家,椒房殿……
與她相關的皆無倖免!
她狠狠攥着錦被,一字一句咬着傅南這個名字,眼神冷厲得彷彿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窗外漸漸有燈火亮起。
隨之而來的是一聲熟悉的斥責,暗含警告,
“幹甚麼!大小姐已經歇下了,你們豈敢硬闖,真不知道誰纔是這華府的主子了嗎?!”
“冤枉。”
被斥責的人顯然並不受這聲色俱厲的威脅,嘴上說着冤枉,行動上卻沒有任何顧忌。
那人邊帶着手下往進闖邊倨傲地回道:“我們也不幹甚麼,只不過是想找大小姐借點東西,你個小賤蹄子這樣攔着,若是我家姨娘出了甚麼事,你擔當得起嗎?”
說着,那人給身後的手下使了個眼色。
華檀透過窗欞縫隙看去,院門口自家小丫頭春靈梗着脖子,張開雙手攔截,“不許進就是不許進,我家小姐還在休息呢!”
巫氏的人見她軟硬不喫,開始上手,一邊推搡着春靈一邊高聲喧嚷着,“大小姐,老奴春年求見!”
“閉嘴,別吵到我家小姐休息!”春靈心急如焚,但雙拳難敵四手,一不注意便被狠狠摔到草坪去。
動她的人?
華檀面色倏地沉下來,抄起手邊的茶盞狠狠從窗前擲出,炸裂在巫氏的人面前。
“鬧甚麼?”
不輕不重地質問,讓門前的喧鬧剎那止住。
華檀推開窗,眼神冷漠地盯着一副刁蠻相的春年,脣角似有若無地勾着笑,“怎麼,巫氏是得了甚麼不治之症,趕着讓我去給她奔喪?”
“大小姐言重了,您這話可不吉利。”
春年沒想到一向柔柔弱弱的大小姐嘴會這麼毒,面上笑着,眸中卻已佈滿冷意,她一字一句道:“我家姨娘好歹也算大小姐的長輩。”
“長輩?”華檀像是聽到甚麼好笑的話,嗤笑出聲,“一個妾室而已,充其量不過是主家的財產,也敢自稱我的長輩?”
“她配嗎?”
“你!”
春年面色難堪,想反駁些甚麼又礙於華檀嫡女的身份生生嚥下,她隱忍地道:“大小姐一向瞧不上我家姨娘,我家姨娘也認了,以往倒沒甚麼,但今次爲了華府的未來,我家姨娘是實在沒有辦法才找上大小姐的。”
春年勉強撐着臉色,見華檀沒有搭話的意思,有些尷尬,只得自己往下說,“我家姨娘今兒個身子不爽利,便請了大夫過府,這一看可不得了,我家姨娘是懷了身子了!”
“這不,剛一得知這個好消息,姨娘顧不上和老爺說,便急急讓人來通報給大小姐。”春年皮笑肉不笑地奉承,只是眸中打量華檀的神色遮掩不住。
後者冷漠接受着這番打量,眸光愈冷。
她倒是想起來了,上一世巫氏也懷了孕,也鬧了這麼一出,只不過她那時候被巫氏的假仁假義所迷惑,竟真的讓春靈割肉給對方。
歉疚地看了眼春靈,華檀微微勾脣:“就爲了這個?”
她語氣淡漠,卻無端讓人覺得氣氛愈發冷凝起來,“巫氏是想做主母了不成?爲着庶出子女隨意叨擾嫡長女,好大本事,是要逼我把她變賣出府不成?”
在夏國,妾室不過是主家的財產,主子要把她發配變賣,那是名正言順的事。
春年沒想到今晚的華檀會這麼難纏,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她神色一變再變,勉強笑道:“大小姐可誤會了,姨娘讓我來是有求於大小姐,大夫說,姨娘身子有些疾症,胎像不穩,可又是才懷上子嗣,用不得那些虎狼之藥,若要保住姨娘,恐怕需要一味特殊藥材……”
她說着頓住,想到方纔華檀的氣勢,扭捏着不敢繼續說,可巫氏也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她要是不說,回去也逃不過一頓罰,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她沉下氣,繼續開口。
“大小姐從小身子骨不好,靠着名貴藥材吊着長大,血肉早已吸收了那些藥材的精華,那大夫說……說割一塊大小姐的肉熬藥,必能保住姨娘母子。”
春年說完,心如擂鼓。
以往見到的華檀都是病怏怏的,她原以爲這種病秧子最好對付,誰知今日一看,這一身氣場哪是久處病中的人能有的。
她嚥了口唾沫,想去看看華檀的反應,結果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被人狠狠一腳踹向小腹。
劇烈的疼痛傳來,春年幾乎是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疼暈過去。
然而巫氏的命令時時刻刻都在她腦海中迴轉。
春年來不及多想,忍着痛規規矩矩地爬起來跪在地上,喘着粗氣頂着巨大的壓力道,“大小姐的血肉姨娘怎麼敢奢求,大小姐身邊的大丫鬟自幼替大小姐試藥,雖然這效果不算最佳,卻也勉強能用,那大夫說了,只需手掌大小便是,鬧不出人命的。”
說着,春年咬牙,將身子伏得更低,聲淚俱下地懇求道,“求大小姐開恩,救救那尚未出世的小少爺吧!那也是華府的血脈啊!”
這一番話,將華檀捧到道德制高點。
春年想着華檀怎麼也該答應了,卻遲遲未聽見應答。
她正準備再度開口,頭頂卻傳來一聲嗤笑。
春華心中一沉。
剛抬頭,就對上華檀嘴角的笑。
“巫氏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我的人怎麼處置輪得到她這個跳樑小醜來指手畫腳?”華檀語氣淡漠,面色卻比最初更加柔和,她親手將春年扶起來,面上透出心疼,彷彿方纔踹人的並不是她。
“我呢,也不爲難你,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她這賤命一條罷了,死便死了,何苦折磨別人?”
見春年神色驚疑不定,華檀溫柔小意地笑笑,輕輕撫上春年的臉,“告訴那大夫,這孩子是華家的後代,不管用甚麼藥都得保住,大人的身子怎麼樣我不管,可若是這孩子死了,我要他拿命來賠。”
說着,她不着痕跡地掃了眼春年身後的人,滿意勾脣地同時,眸中突然多了抹戾氣,手下使力,指甲便掐進春年面上的軟肉,“若是這些話有一句沒帶到,你們的下場,我不敢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