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我不是個沒入過江湖的初哥。

江湖上的人情事故,我也早已領略。

而今,風吹斷香,香頭向我,這的的確確就是師父的意思。

壯漢老八也表現得十分果斷,我自然不可能矯情。

我連忙走了過去,將老八扶了起來,朝他拱了拱手。

“嗯?”

纔剛把老八扶起,卻見他雙眉陡然一皺,眼中迸出兇光。

這一剎那,我嚇了一跳。

老八的眼中好像衝出了兩把刀,極其兇悍!

但慶幸的是,他皺起眉頭之後,是偏着頭,朝着我的身後看了過去。

又有人來了?

我立刻轉身,卻嚇了一跳!

門口的,不是人。

而是一隻通體發白,雙眼腥紅的老鼠!

只是這隻老鼠,看起來異常悽慘。

它雪白的發毛上,這裏黑一塊,那裏焦一塊。

似是被火燒了,又像是被雷擊了。

有些地方還敞着血淋淋的傷口。

傷口整體不大,但深可見骨,無比猙獰,還淌着鮮血。

從皮肉外翻的程度來看,似是被利爪所抓。

而就在我轉身看向那老鼠的時候,卻見那老鼠做出了一件另我極其驚異的事。

只見它艱難地爬到了門檻處,而後立身而起,後爪站立,前爪捧在一起。

它竟然在向我作揖?

“吱吱!吱吱!”

一邊作揖,它的嘴裏還發出着吱吱地虛弱叫聲。

不知道爲甚麼,我好像聽懂了。

它似乎也和老八一樣,在叫着我‘少爺’。

作完揖,叫聲落。

白毛老鼠又抬腳朝着屋內爬來。

然而這一剎那,老八突然一吼,聲若雷震。

“站住!你是個甚麼東西?鼎爺的事也是你能摻合的?”

“給我滾!”

老八的煞氣本就足。

這聲大喝既來得突然,又中氣十足。

我的腦子被喝聲震得隆隆直響。

再看那老鼠,又直立而起,搖頭晃腦,既好似醉酒,又好似頭暈腦脹。

我揉了揉腦袋,連忙轉頭向老八說道:“叔,師父說過,在他天命降臨之前,任何來的人或物,都不能攔!”

我不知道該叫他甚麼,所以暫且稱他爲一聲叔。

可誰知,他聽到我的話後,連忙向我擺了擺手,“折壽了!少爺,你叫我一聲老八就可以。”

旋即,他又瞪向了門口的老鼠,搖頭道,“鼎爺是讓少爺您不阻攔,但沒說過我不能阻攔吧?”

“而且鼎爺之事,非同小可!天官降劫,神棺出巡,九龍壓屍,十鬼阻道。這陰陽黃泉鬼門一行,既險又兇。”

“它想要爲鼎爺殮葬護棺,陪九爺走完黃泉路,還不夠格!”

“況且,這也是爲了它好!”

“呵!”

然而,老八的話纔剛落下,一道懶洋洋地笑聲,突然從門外傳了出來。

這笑聲,似有一股魔力。

在聽到之後,讓我腦中因爲老八的重喝而產生的不適感,陡然消失。

那還暈頭轉向的老鼠,也在同時落了地,趴在門口。

我向門外看去。

只見一名穿着一件佈滿了補丁,披頭散髮,杵着柺杖的老人,緩緩走來。

只是,他的頭頂卻挽着一個道髻!

這是個道人!

在意識到他的身份之後,我不敢大意。

既然他是個道人,那他身上穿着的,理應是百衲衣!

百衲衣,絕對算得上是佛道兩家最高規格的法醫。

那上頭一塊塊補丁,都是受到過道人幫助的人的捐贈。

每一塊布,都含有對道人的感激的念力。

這位老道人,一定是個慈悲渡世的在世真人。

面對這種人,我實在是不敢怠慢,連忙抬腳向他迎去。

可就在我準備往前時,老八突然抬手,覆在了我的肩膀,阻止了我的動作。

“少爺,他還用不着你親自相迎。”

與此同時,那老道更是朝着我伸出了手,微微擺了擺。

意思十分明顯,也是阻止我相迎。

我愣了!

以他的身份,竟然還當不得我的相迎之禮?

就在我發愣之際,那老道人雙手掐着子午道訣,恭恭敬敬地向我彎腰行禮。

“老道天衡子,見過殿主!”

“殿主?”

我再度一愣,奇怪地看着老道。

老八叫我少爺,我還能理解。

可這‘殿主’二字,是從何說起啊?

就在我奇怪之際,老八卻輕哼了一聲。

他似乎和天衡子有些不對付,不悅地道:“你來做甚麼?不怕折了你的福?”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況且,助鼎爺入鬼門,是禍還是福,誰說得準呢?”

說着話,天衡子走到了門口,和那白毛老鼠並排而立。

白毛老鼠又立起身子,朝着天衡子吱吱叫了兩聲,又作作揖狀。

天衡子也向它掐着子午決,行禮作揖。

旋即,他抬頭朝着老八看了過來。

“有道是,南方佛,北方仙,胡黃不過山海關。”

“這堂堂東北吳家的本命上仙,錦毛玉鼠天機子,不遠萬里而來。寧受三災九難,雷風火冰刀刃之劫,也趕過來受鼎爺一程。你連門都不讓人入,不合適吧?”

說着話,玉衡子蹲了下去,朝着那白毛老鼠伸出了手。

那老鼠猶豫了一番,最終爬到了玉衡子的手上。

而我,則着着實實地嚇了一跳。

那老鼠,竟然是出自北方出馬的家仙?

而且還是本命家仙?

那它活的歲數有多大了?五百年?一千年?

這樣的人物,也過來爲我師父殮葬?送我師父最後一程?

“至於有沒有資格,那也是鼎爺說了算。”

“香已擺好,命數即成。鼎爺沒說話,殿主也沒攔着,你個老黑貓卻攔着,算個甚麼事兒?”

說罷,玉衡子託着老鼠,又向我作了一下揖,旋即帶着老鼠一同進了屋。

直走到了我師父牀旁香案前,玉衡子跪了下去。

白毛老鼠則玉衡子手中爬下,與玉衡子並排而立,後爪撐地,立身而起。

“鼎爺,小老弟我也來送你一程了。若不嫌棄,還望點頭。”

那老鼠也跟着吱吱吱地叫了一聲。

旋即,道人磕頭,老鼠作揖。

畫面既詭異,又和諧。

“嘭!”

兩三秒後,又是一聲輕微炸響。

剩餘十九支香中的一支,應聲而裂。

半截清香躍起,掉落地面。

燃起的香頭火星一炸,快速熄滅。

那半截香,卻是落到了白毛老鼠身前。

登時,我看到老八和天衡子都微微一怔。

一時間,白毛老鼠吱吱直叫,朝着師父不斷作揖。

天衡子則輕笑了一聲,自嘲道:“沒想到,不夠格的竟是老道我啊!”

他站起身子,朝着師父和我分別作了一個揖。

旋即沒有絲毫停留,出了門,笑了一聲,飄然離去。

而那白毛老鼠,則在這時竄到了我的身邊,立起身來,衝着我吱吱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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