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三文

“四貫錢,這也太貴了吧。”楚擎問道:“能打折不。”

掌櫃的不明所以:“打折…不知公子是何意?”

“就是能便宜點不。”

掌櫃的哭笑不得,倒是沒馬上攆人。

這奇珍閣不但售,也收。

《梨春賦》是前幾日被一個面白無鬚的老頭送來,而每過幾個月這老頭便要將一些詩詞低價賣過來,署名都是黃四。

不說這詩詞好與不好,掌櫃的只知曉但凡是這個叫做黃四的詩,基本上都賣不出去,主要原因就是聲名不顯,沒人聽說過。

見到好不容易來了個能幫着處理“尾單”的冤大頭,掌櫃的豈能輕易放過。

“若是公子看上了這梨春賦,作價三貫大錢如何。”

楚擎大手一揮:“一百文,賣不賣。”

掌櫃的一臉懵逼:“公子莫不是在說玩笑話?”

“一手破詩能值幾個錢,別糊弄我,我總買,一車一車往家裏拉的,你直接給個批發價吧,下次我再過來多批點,還能給你介紹點顧客。”

掌櫃的強顏歡笑道:“一百文是萬萬不可的,公子莫要說笑了,您再出個價可好。”

其實楚擎也摸不準詩詞歌賦究竟值多少錢,不由回頭看向福三:“你覺着這首詩值多少錢。”

“大少爺您這真是爲難小的了,我哪懂這些下三濫的東西啊。”福三笑道:“不過這詩詞確是賣的上錢的,區區幾貫錢罷了,算不的貴。”

掌櫃的雙眼放光。

果然碰上了個有錢的冤大頭,連下人說話都這麼闊氣。

身上根本沒帶錢的楚擎問道:“那你兜裏有多少錢。”

福三:“十三文。”

掌櫃的雙眼之中的亮光瞬間暗淡。

他是看明白了,眼前這位公子哥,非同尋常。

人家都是不識貨,但是也不差錢。

眼前這主兒,那是真不識貨,完了還差錢。

楚擎看着福三,滿面無奈:“兜裏揣十幾塊錢,你跟我嘮身價上億的嗑?”

“小的覺得不貴啊。”福三滿面理所應當的表情:“反正小的也沒錢。”

楚擎張了張嘴,突然發現這道理真的是無懈可擊。

福三說的很有道理啊。

上一世,他也覺得法拉利不貴,反正他也買不起。

正當楚擎尋思再挑個便宜點的字畫時,屏風被拉開,一個人影走了出來。

“這位小兄弟,當真是看上了這梨春賦?”

“焯!”楚擎暗罵了一聲。

剛剛彈琴的,竟然是個老爺們,而且還是個身材魁梧的大漢。

“你一個糙老爺們沒事彈甚麼琴。”楚擎猛翻白眼,大失所望:“還彈的還和個深閨怨婦似的,咋的,你基友跟你表哥跑了啊。”

身材壯碩的大漢一出現,瞬間打破了楚擎剛剛一切的美好幻想。

他還以爲如同影視作品中,撫琴的都是妙齡少女絕美的人兒,結果沒想到是這麼一個玩意,這身材和隨時要去偷袈裟的黑熊精似的。

國字臉大漢五官挺拔,粗眉大眼,面相極爲威嚴,倒是沒聽懂楚擎所說的話,微微拱了拱手:“這位公子如何稱呼,鄙人姓黃,單名一個四字,梨春賦正是鄙人所作。”

福三悄聲說道:“少爺,這鄙人又是彈琴又是作詩的,不像甚麼正經人吶。”

楚擎點了點頭,深以爲然。

誰家好老爺們天天整這些沒用的,作詩也就算了,你還彈琴,能是正經人嗎。

掌櫃的沒想到大漢就是“批發尾單”的黃四,哭笑不得。

剛纔黃四進來的時候,說是來買琴的,掌櫃的也沒當回事,不過有一說一,這大漢琴是撫的正經不錯。

“原來這位公子便是黃四,久仰,久仰。”

掌櫃的抱了抱拳,頗爲熱絡。

奇珍閣掛着很多署名爲“黃四”的詩詞歌賦,都是尾單,賣不出去,之所以掛出來,就是因爲送詩詞來的老者出手很闊綽。

別人都是送來書畫寄賣,奇珍閣抽成。

黃四的書畫,賣掉就成,賣多少錢無所謂,有時掌櫃的不願意收,送書畫的老者還要倒貼錢。

其實這樣的人並不少,許多公子哥或是讀書人都願意這麼做,博個名聲罷了,見怪不怪。

“你就是正主兒啊。”楚擎樂呵呵的說道:“那咱就別讓中間商賺差價了,十三文,賣給我吧。”

黃四似笑非笑:“十三文,這位公子可是在羞辱黃某。”

“羞辱?”楚擎撇了撇嘴:“不賣算了。”

看向掌櫃的,楚擎滿面豪氣:“你這店裏,甚麼物件十三文,我要了,不講價。”

掌櫃的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楚擎。

這裝扮,明顯出身不俗,可這一開口,也忒摳了吧。

其實還真不是楚擎摳,他是真沒帶錢,按理來說出門應找府中管家索要些錢財,只是忘記罷了。

掌櫃的陪着笑:“這位公子莫要說笑了,奇珍閣裏,便是無甚聲名的字畫,至少也要一貫錢,哪裏有十三文的物件。”

楚擎也意識到自己快要暴露屌絲本質了,一旁的福三卻較起了真:“胡吹大氣,老子還就不信了,你這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就沒十三文的東西?”

一旁的黃四冷笑一聲,四處看了看,正好見到一個夥計在用石錘裝裱字畫,滿面揶揄的一指:“十三文,可買那夥計手中的物件。”

福三沒聽出來弦外之音,還以爲是字畫,樂呵呵的說道:“這不就結了,十三文可賣,我家少爺買了。”

“十三文…”楚擎一頭黑線:“他說你能買個錘子。”

福三撓了撓後腦勺:“買錘子作甚,陶家能收嗎?”

楚擎:“…”

黃四不屑的看了眼楚擎,轉身去看其他字畫了。

楚擎有些犯難,上門泡人家閨女,總不能真帶個錘子吧,別再誤會自己是去給煤氣罐子放氣兒的。

瞅了瞅梨春賦,楚擎沒好氣的說道:“寫的甚麼破玩意還賣這麼貴。”

黃四猛然回頭,眯起了眼睛,眉宇之間帶着幾分怒色。

掌櫃的也不樂意了:“這位公子,能將詩詞寄售於此的皆是名家,您若不要,轉身離去便是,何故出言譏諷。”

“寄售?”楚擎雙眼一亮:“那我寫個幾十首寄售,不不不,也別寄售了,我沒那功夫,咱換一換好不好,我念五首詩換你一首,怎麼樣?”

掌櫃的一指門口:“公子慢走,不送。”

“靠,這梨春賦都能賣,本少爺的詩爲甚麼不能賣。”

掌櫃的不爲所動,只是指着門口,誰知黃四卻突然開了口,語氣陰沉。

“好,莫說五首,便一首如何,倘若你連一首都作不出,黃某,可是要好好與你說道說道!”

“OK。”楚擎清了清嗓子,緩緩開了口。

“成年人的體面,是將苦累打包,然後繼續洋洋灑灑地活。”

福三猛拍雙掌,激動的不行:“好,好詩,好詩好詩。”

掌櫃的瞠目結舌,望着楚擎,如同望着一個傻缺。

黃四愣了一下,滿面鄙夷之色:“這也叫詩?”

“就知道你們沒品味。”楚擎翻了個白眼:“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此地一爲別,孤蓬萬里徵!”

奇珍閣之中,寂靜無聲。

半晌之後,福三不太確定的看着楚擎:“大少爺,這是詩麼,小的還是覺得剛剛那個好。”

楚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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