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行人到壽康齋的時候,太夫人夏氏已經端坐在了正堂。

  “母親,您瞧瞧,這是誰回來了?”

  就着女使打開的珠簾,夏蘭心拉着林姜興沖沖地走進屋,歡天喜地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她的親生女兒了。

  屋子裏,夏氏坐在居中的軟塌上,着一身祥雲福紋絳紫色縐衣,額間戴着嵌白玉深色抹額。

  早在前幾年開始,夏氏就日日喫齋理佛,大約是沒了葷腥養潤,額頭和兩頰的皺紋格外深刻,加之她面相刻板冷漠,越發顯得刻薄寡恩。

  林姜進門的時候,瞥見她手裏攢着一串翡翠玻璃種珠串,正一顆一顆地捻着。

  想當年,這夏氏也是從一衆侯府的鶯鶯燕燕中廝S出來的,這些年年歲漸大倒是信起了佛來。

  林姜眼底劃過一絲嘲意,以爲信了佛就能得神佛保佑,不知午夜夢迴,可看到她母親的冤魂立在牀頭?

  這般想着,她抬頭看了夏氏一眼,刻意頓了片刻,確保她完完全全看清自己的容貌。意料之中看到對方的臉上迅速浮現出驚懼和厭惡的神色,之後才狀似怯怯又忐忑地垂下頭,“孫女林姜,拜見祖母。”

  頭頂上方許久都沒有傳來動靜,想來是真的嚇到了。

  林姜不無惡意地想。

  她的這張臉,就連寒山見了都時常面露恍惚,可見她有多像她的母親。

  夏氏看到她,怕是恍惚中以爲自己害死的人又活過來了吧。

  林姜嘴角無聲地勾了勾。

  這老虔婆到底是老了,不及夏蘭心,一上來便是一通“母女情深”的戲碼,情真意切,分毫不露。

  直到邊上有人提醒,夏氏才怔怔回過神來,嗓音中猶帶着未定的驚惶,氣息也有些不穩,“回來就好,往後你住在侯府需謹言慎行,遇事多問你母親,不可墮了侯府的名聲。”

  “是,孫女謹記祖母教誨。”

  旁邊,夏蘭心慈愛地拉起林姜的手,衝夏氏軟聲道:“母親,姜兒是個懂事識禮的,況且媳婦兒也會在旁提點着,母親且寬心就是。”

  林姜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母親。”

  夏蘭心寬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背。

  恰在這時,又一人打起珠簾走了進來,“媳婦兒來晚了,望老夫人恕罪。”

  來人身穿雲燕細錦衣,頭戴金鑲玉步搖,蓮步款款地走進來,正是二房的蔣氏。

  “這便是姜兒吧?”她峨眉微挑,朱脣含笑地走上來,細細打量了她一番,“模樣真俊俏,跟嵐姐姐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旁邊,夏蘭心臉上帶笑,可林姜瞧着,那笑卻是絲毫沒進眼底。

  不過夏蘭心到底是夏蘭心,只僵硬了瞬間便收斂了異樣,親熱地爲她介紹,“這是你二嬸。”

  林姜乖順地衝對方福了福,“姜兒見過二嬸。”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說着,蔣氏一臉地嗔怪,“你這孩子也是,一走就是十多年,平日裏也沒個書信,心也忒狠了。”

  蔣氏這話說的漂亮,可深宅大院裏的女子,從來都是一句話要轉上好幾個彎。

  她這是在提醒林姜,當初侯府暗害她的事呢。

  十二年前,果敢侯府在上京曾出過這樣一通鬧劇。

  正室顧氏將將病故三個月,果敢侯就急吼吼地將繼室夏蘭心抬進了門。同年的元宵燈會上,顧氏留下的嫡長女林姜意外走失。爲尋回幼女,果敢侯託京兆府衙門在大大小小的街巷搜查了半月有餘。

  結果,卻在某一日突然收到來自嶺南的書信,原是顧氏的母族將人帶去了嶺南。

  這件事,一度成爲上京高門貴婦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都是後宅裏的婦人,都是耍弄陰私的好手,哪裏會看不出這背後的齟齬。無非是新婦進門,前人留下的孩兒擋了路罷了。

  林姜像是絲毫沒有察覺,眉眼低垂,模樣恭順地福了福,“二嬸說的是,是姜兒的不是。”

  她知道,不光蔣氏在打量她,夏蘭心、上座的夏氏都在瞧着她。

  這果敢侯府一大家子,雖然是大房襲了爵承了侯位,可如今已是最後一代,再往後就只能是伯位。

  反倒是二房,在外放的這些年因爲政績不錯,頗得朝廷的賞識,連帶着一直在侯府瞧夏蘭心臉色的蔣氏,也跟着直起了腰桿子。

  這兩房彼此之間明爭暗鬥,於林姜是最有利的。

  她恨不得把水再攪渾些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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