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哥,不要哭,媽和爸走了,你還有我。”

“哥你帶我走吧,求求你帶我一起走吧!我不要給小叔生孩子!”

“巖哥兒,人死不能復生,你也不要怪罪你小叔,是晚舟太不懂事了,你小叔也沒想到她一個孕婦這麼不經打。”

“阿巖!我是你親叔,你不能S我!你S了我就是大逆不道!你要坐牢的!”

“陸巖,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真的該死!”

“我們兩個都沒有家人了,七哥,以後我們就是對方的家人了。”

“陸七爺,一路走好。”

砰——

陸巖猛地睜開眼,從噪雜凌亂的夢境中醒來,漆黑的瞳仁驚怔放大,眼眸里布滿了血絲。

夢裏,那聲震耳的槍聲,真實的就像在他的腦後重複響起。

他喘着粗氣,看着頭頂上方的房梁,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這裏到底是地獄,還是人間?

刺骨的冷風從露着孔的窗口吹進來,隱隱有雪花飄到了他的臉上。

陸巖摸了把臉,目光一閃,看到自己那雙佈滿繭子的手,此刻變得白了細了幾分。

他愣了愣,下意識握了握拳頭。

手指有力,掌心有溫度。

這不是一個死人該有的。

好兄弟胡嘯卿的背叛,讓他徹底的輸給了死對頭華泉明,他被兩人弄進監獄判了死刑,今天是他行刑的日子。

明明他剛剛被槍斃,爲甚麼這會兒會躺在這?

陸巖坐起身,入目的就是一張塗着磚紅色漆的榆木桌子,許是年代久遠,桌角已經被磨的圓潤,一旁的土牆上掛着一個小日曆和一面小鏡子。

但讓他最驚愕的是條几上擺放的遺像。

相框裏的兩個三十出頭的男女,正滿臉笑容,目光慈愛的看着他。

“爸,媽......”

陸巖愕然的環顧四周,越看記憶越深刻。

因爲這裏正是他二十多年前的家!

“我怎麼會在這?”

他掀開被子下牀,走過去趴到土牆上鏡子前。

鏡子裏的他,面容稚嫩,看着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臉頰消瘦,雙眼大而有神,上身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破夾襖。

陸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後激動的一把拽掉一旁的日曆。

1982年11月21日,十月初七。

1982!

陸巖拿着日曆的手微微顫抖,激動的紅了眼眶。

他竟然回到了1982年!

1982年,對他來說,是他上輩子最難忘的一年。

這一年,他的高考成績被人頂替。

對方有錢有勢,塞給了阿爺兩百塊錢,就算封了口。

他滿腔怒火和憋屈得不到紓解,怒火攻心大病一場。

病好後,小叔陸國強說要帶他出去打工,在過年前掙點錢,順便散散心。

但陸國強手腳不乾淨,做了兩天工,就偷了工友東西被發現。

怕被打,陸國強將事情賴到他的頭上後,偷偷一個人先溜回了家。

他一個人在外地被人打的半死不活,被好心同鄉照顧了三個月,借了錢纔回到家。

但當他回來後,看到的卻是妹妹陸晚舟被玷污,被迫嫁給他親小叔的畫面。

陸晚舟是他父母從小撿回來的。

父母去世後,他一心都撲在學習上,根本沒有對她有過多的關注。

甚至,有時會覺得這個妹妹麻煩。

可是,當看到陸晚舟血肉模糊的死在牀上的畫面,他的怒火和撕心裂肺的痛意,還是讓他失去了理智。

除夕夜當晚,喝了酒的陸國強對已經懷孕的妹妹用強不成,惱羞成怒的用磚頭將妹妹活活砸死。

春節當晚,他用菜刀在陸國強的臉上和脖子裏砍了二十四刀,直到將他砍死。

之後就開始了他的亡命天涯。

他看着日曆上的日期,這時候他還在病着,沒有跟陸國強一起去打工。

既然還沒去打工,那妹妹陸晚舟就一定還活着!

這時,外面的門傳來吱呀一聲響。

陸晚舟凍得瑟瑟發抖的捂着懷裏的東西,掀簾子進來。

她身上穿着他母親過世前的舊棉襖,瘦小的身子裹的圓滾滾的,兩條烏黑髮亮的辮子垂在胸前,瑩白的小臉稚嫩可愛。

看到站在桌邊的陸巖,陸晚舟秀氣的眉頭立刻揚起:“哥,你睡醒了!”

“我給你藏了塊紅薯,還熱着呢!”

凍得通紅的小手,從棉襖裏掏出一塊燒的焦黑的紅薯。

陸晚舟邀功似的,笑的眉眼彎彎:“哥你快喫,我燒火的時候,偷偷扔在了火裏用灰埋着,阿奶沒看到!”

他病了以後,阿爺覺得對不住他,從那兩百塊錢裏,抽出一百,讓阿奶買了稀罕物給他養身體。

但見他的病一直不好,阿奶也沒了耐心。

省下來的‘稀罕物’大多都到了小叔和大伯一家的嘴裏。

他和陸晚舟也從每天三餐都能喫飽,變成一天只能喫兩餐。

原因就是他天天臥牀不起,又不幹活,哪裏會餓?

陸晚舟是女孩,吃了更是浪費。

晚飯不給喫,做飯陸晚舟還是要幫忙。

所以每次幫忙做完晚飯回來,陸晚舟都會偷偷給他帶塊紅薯或者土豆回來。

家裏窮,食物都是有數的。

陸晚舟也不是每天都能帶,被阿奶抓到過幾次,打的滿院子跑。

鄰居跟看馬戲一樣,揣着手在院外吆喝着‘老馬,別打了,孩子沒爹沒媽已經夠可憐了,就是嘴饞了,不值當這麼打’,卻沒有上前阻攔的。

那時候,他年輕固執要面子,讀書的學生酸勁大。

每次陸晚舟因此被打,他都覺得不耐煩,覺得爲了一口喫的被打太丟臉,於是躺在牀上也不出去勸阻。

此刻回憶起來,他才知道自己那時有多混蛋。

如果沒有妹妹每天偷偷給他帶回來的喫的,他的病恐怕也不會好的那麼快。

見他盯着紅薯不動彈,陸晚舟小心翼翼的往前送了送:“哥,你怎麼了?”

“你放心,這次真的沒有被阿奶看到。”

“我藏的可嚴實了。”

望着妹妹漆黑清澈的眼眸,陸巖喉頭有些梗塞。

他抬手握住陸晚舟的雙手,搓了搓問:“手冷嗎?”

陸晚舟愣怔的看着他,有點驚訝。

是她的錯覺嗎?她感覺哥哥今天看她的眼神好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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