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顧景舟幾個閃身,上了屋頂,很快就消失在了山野之間。

做早課的晨鐘恰在他走後悠悠響起,棠梨斂神,這才放心了些。

等掀開被褥,她才發現,那人居然把那柄匕首落下了。

這是一把短柄胡刀,上頭刻了一隻小舟。

棠梨無奈,還是把它收進了自己的枕頭底下,下次再還給他吧。

她復又失笑,再也不會見的人,怎麼還?

棠梨這一覺睡得深沉,夢裏彷彿又回到了上一輩子。

懵懂的她被繼母騙走了婚約,又意外落水和外男有了肌膚之親,只能隨波逐流任由繼母安排嫁給了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周放。

這周放分明只好龍陽,養孌童包戲子,無惡不作,娶她也只是因爲她好拿捏,對父母有所交代。

周放的母親明明知道自己的兒子是甚麼貨色,管不住自己的兒子就只會虐打她!

沒有牙齒的善良軟弱成了她的原罪,成了別人欺凌踐踏的底氣。

身上一陣又一陣的疼痛,即使在夢裏,也是那麼的清晰,直到與現實慢慢重合。

“賤蹄子還敢躲!看我不打死你!都日上三竿了,你還在這裏躲懶?還不快去撿柴劈柴!庵裏纔不養着你這個廢人!”

棠梨一睜眼就聽到熟悉的叫罵聲,妙善一手扯着她的被子,一手在她胳膊上用了擰了一把,她用力之狠,連眼睛都幾乎瞪得凸了出來。

棠梨沒有猶豫,飛腳一踹,重重踢在她的小腹。

妙善立刻疼得脫了力,惡狠狠地瞪着她,這小蹄子瘋勁兒還沒過去呢?居然還敢還手?

棠梨則是慢條斯理穿上袍子,將一頭青絲盤進僧帽,冷眼看着妙善在地上打滾叫喚。

“怎麼,昨天沒讓你長記性嗎?”

棠梨的聲音一下子讓妙善打了個冷戰,記憶彷彿回到了昨天,在水中差點溺斃的恐懼......

這小蹄子難道是真的吃錯藥了?從前她不是逆來順受慣了的嗎?

妙善依舊色厲內荏:“你也不看看現在是甚麼時辰,庵裏的早課都做完了,你還躺在牀上睡大覺呢?柴房沒有柴火可用了,你趕緊上山去撿!”

棠梨聽得想笑,半個柴房的柴都是她之前劈好的,分明是妙善看不慣她歇着又來找茬。

她頷首笑了笑:“你不是一直閒着嗎?平日裏的雜事哪一樣不是來勞煩我的,撿柴劈柴這樣的小事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幹了,就麻煩你了。”

“你個作死的懶貨!喫米光拉屎的臭......”妙善的叫罵還沒說完就被棠梨的一個眼神嚇了回去,這死丫頭手上的力氣大得嚇人,也不知是喫錯了甚麼藥!

使喚使喚不得,打又打不過,妙善默默吞了口口水,捂着肚子手腳利索地走了。

哼,小蹄子就猖狂吧,看她不叫人來收拾她!

棠梨淡淡一笑,對她的怨毒眼神視若無睹,妙善這個欺軟怕硬的主,三番兩次在她手裏討不上好,也就消停些時日了。

而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又揹着揹簍去了一趟後山,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只要翻過後山的山頭,就是雲麓峯,那裏可住着她母親的一位故人呢。

棠梨穿着草鞋,一路艱難跋涉,隨手採了些叫的出名字的草藥。

雖然只有一山之隔,但她從前從沒來過。

走了許久,她纔看見有一座道觀,在這罕無人煙的山裏有幾分顯眼。

棠梨摸近了,探頭問聲:“有人嗎?”

雖然沒有看到人,可她卻能感覺到背後有眼睛盯着她。

觀門是開着的,大殿裏頭坐着一位大氣端莊的女子,身上穿着道袍,手裏掂着浮塵,似是很意外。

旁邊的大概是她的侍女,擋在前面問道:“你是何人?所爲何事?”

“叨擾師太,我在山中採藥,進來討口水喝。”棠梨靦腆一笑,頭上的汗珠和身上的揹簍證明她所言非虛。

身後的玄靜師太拂開侍女,一甩拂塵:“佛道本是一家,綠窈,去拿水來。”

等到棠梨走近了去接水,玄靜師太才抬頭細細看了她一眼。

這一看,玄靜師太渾身如同觸電,手上的拂塵掉了,也彷彿毫無知覺:“你......你是......”

棠梨放下水碗,故作不解地看着玄靜師太:“師太這是怎麼了?”

玄靜師太勉力意識到自己失態:“貧道失禮了,你實在太像我的一位故人......”

像是想到了甚麼,她連忙問道:“你可認得徐漣漪?”

棠梨頓時紅了眼眶:“你認得我母親?她已經過世許久了......”

“你是她的孩子?”師太也很意外,眼中也有淚光閃爍:“我與你母親是閨中故友,想不到一轉眼,她的孩子都這麼大了!”

玄靜師太慈愛地看着她,娓娓道:“你真的很像她,剛纔我還以爲是她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棠梨驚喜交加:“難怪我與師太也有一見如故之感。”

“孩子別生分了,我與你母親姐妹相稱,你該叫我一聲姨母。”

棠梨乖巧地喊了一聲,擦乾淚掩飾眸中情緒。

上輩子玄靜師太也曾經對自己說過這樣的話,彼時她已經被擡回宮成了太后,特意召見她想要助她從周家逃脫。

而她卻被人挑唆,讓玄靜師太誤以爲她不願意脫離泥沼,是扶不起的阿斗。

最後雖然還對她偶有照拂,也並沒有多加親近。

這一次的試探,也讓她知道了,玄靜師太與母親的交情確實頗深,她也絕不會再讓人有機會挑唆。

“當真是緣分使然,讓我能在這裏碰上姨母,我還以爲我在這世界上已無親人。”棠梨垂淚,臉上悽苦。

“這是甚麼話?你外祖家雖然出了事,但好歹留着性命。且你父親他們不是還好好活着嗎? ”說完這話,玄靜師太立刻變了臉色:“莫非你不知道?”

棠梨眼神茫然:“知道甚麼?”

“這家人真是夠冷血的!”玄靜師太清嗤一聲:“也對,做了那樣的事情,哪裏還敢認你?”

許是氣得狠了,玄靜師太的臉色蒼白了許多,緊接着就一個跟頭栽倒了。

“主子又暈過去了!這可怎麼是好?”綠窈短暫慌亂後就將人扶回臥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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