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家村就在知寧村隔壁，兩人雖然交集不多，可還是有碰上的次數。
王故淵十歲就考上了秀才，所有人都以爲他會一路扶搖直上。
可卻偏偏事與願違，在後來的舉人考試中，不是突發洪水沖垮山體攔了路，就是路上遇到了賊。
雖然有幾次提前住在考場周圍的客棧，可還是總有能絆住腳的事兒。
今年已經是第八年了，甭說參加考試，就是考場的門都沒摸到過。
所以這日復一日的失望，讓王故淵的病情加重，整天消極頹廢。
眼下這煥發生機從容篤定的樣子，簡直和原先判若兩人。
做爲現代穿越者，她雖然有很多天馬行空的想象，但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不是顧及，而是害怕。
這人的眸子如同深淵，總覺得多對視一秒，甚麼事都能被他看穿一樣。
顧枝枝連忙轉頭。
這樣的心理讓她驚訝，畢竟自己怎麼說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
可眼下在他面前，總覺得自己的心思會被一覽無餘似的…
她舔了舔嘴角，掩飾尷尬。
“我是醫者，救人是本能。”
“至於你的病，等明日我再開的方子慢慢調理。不過，疾病在心，若是王秀才能看開些，我也可以事半功倍…”
雖然沒有具體給他把過脈，但從面相上來過，也不是甚麼大病之相。
左不過是身子虛弱，又因憂慮過重傷了肝脾罷了。
但也正是此時，手心無端的滾燙讓她難受。緊接着，又從指縫中冒出縷縷金色的光暈…
光暈之下，顯出一個醫療箱的形狀…
顧枝枝呆了，生怕這無端的變故被王故淵瞧見，故而緊緊地捏着手。
但發現王故淵彷彿壓根看不到似的，又稍稍放緩了警惕，
王故淵的確沒有發現，也壓根不可能會瞧見。
只是眼前這少女不復記憶中的嬌憨，淡然從容中又帶着絲羞澀，讓他微詫。
“多謝姑娘費心。”
顧枝枝點頭，沒有再多說，見着他走後，才轉到拐角攤開雙手。
可眼下，手心除了交錯的掌紋，壓根沒有其他的東西。
但方纔那一切，真實無比，根本不可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帶着這樣的疑惑，腳步也慢了下來，直到搭上回村的牛車，心底的詫異這才漸漸恢復。
已近黃昏，夏日的天空中掛着琥珀色的雲，遠遠瞧去，將整個村莊安逸又祥和。
原主家住在東頭靠河邊的宅子，雖然宅子不大，住的人卻很多。孫子輩裏年紀也都差不多相仿。
三世同堂，雖然熱鬧，但也避不掉勾心鬥角。
好在有原主奶奶的威嚴，各房不敢鬧騰，頂多在暗地裏爭些殷頭小利罷了。
顧枝枝是二房幺女，前頭三個哥哥，大哥顧永康年十九，二哥顧永旺十八，三哥顧永和才滿十七。
父母也是憨厚老實。雖然這年代重男輕女，但她在顧家重多孫女中，是個例外。
一出生，顧婆子就抱在自己屋裏養，之後更是發了瘋的寵。
就連和顧枝枝同日同時出生的堂哥顧永書，也遠遠不及她分毫。
按照外人的說法，顧婆子就是中了邪。
村子裏最重男輕女的婆婆，竟然將顧枝枝當成眼珠子，寵成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不過原主也沒恃寵而驕，性格單純嬌憨沒心機。長輩裏除了三房嬸子不喜歡她之外，其他幾房待她都不錯。
如今還未到門口，遠遠地便瞧着顧婆子伸長着腦袋巴望。
見着孫女時，立馬將那數十個王家村的漢子推開。
“你們趕緊別處去，省得髒了我的地兒！”
顧婆子嗓門那是十里八鄉的大，人也潑辣。
因着今早尤氏帶着衙門的人來抓人時，被顧婆婆揪着頭髮狠揍了一頓，所以那些衙役便都堵在家裏，怕這一野蠻的大家子去了，干擾審案。
眼下人都回來了，那便表示沒啥事，大夥兒也不可能一直耗着。
氣哄哄地看了顧婆子一眼後，冷聲走出了院子。
顧婆子跳腳開罵：“那些眼睛蒙了豬油的東西，我的枝枝怎麼可能治死人？來，讓奶看看哪裏傷着沒？”
傷倒是沒有傷着，只是原主因爲在受了驚嚇，脈象停止，這才她鑽了空子。
看着身前年過古稀的老嫗，顧枝枝也有些詫異。
原主一個丫頭片子，竟然越過顧家這麼多孫子，成了顧婆子的心頭寵，也是挺奇怪的。
“奶奶，我沒事，他們不敢對我怎麼樣，只是跟縣令大人辯白那麼多，嗓子有些疼。”
她不想讓顧婆子擔心，隨便找了個由頭。
聲音雖然還有些啞，可比之前好多了。
顧婆子聽着孫女的聲音，心疼不已。
“狗屁的縣令，啥本事都沒有！”
“不過事情既然過去了，就甭想了，晚上奶奶給你S雞喫啊…”
話才說完，顧枝枝的大哥顧永康走了出來，木訥的臉上多了幾分鬆緩。
“小妹喜歡喫野兔，趁着天還未黑，我和二弟三弟去山裏轉一圈…”
這話讓顧枝枝熨帖到了心窩，剛想說不必，不料顧婆子已經接了話。
“去吧去吧，仔細點就是。”
頓時，顧枝枝的三個哥哥屁顛屁顛地跑了出去。
如此場面，讓在竈前燒火的顧香香心裏很不爽，她是三房長女，才滿十七，下頭還有個妹妹顧圓圓，和小弟顧永書。
若是孫子也就罷了，大家都是孫女，憑甚麼奶奶會如此偏疼她？
說喜歡藥材就送去學醫，說想嫁給子霖哥，奶奶就厚着臉去給求。幾個比她大的哥哥都沒訂親，她倒是一人躥了頭…
就連三個堂哥也只對她好。
原以爲治死了人，就算不抵命也會被抓着去坐牢。
可現在，怎麼又好好地回來了？
顧香香煩悶，手裏的柴火燒的更旺了許多。
“哎，如果我要是二伯的女兒該多好。”
她身邊，顧圓圓眼睛羨慕，聲音裏多了些失落。
枝枝永遠有穿不完的好衣服，還不用像她們一樣幹活。
“你這話，千萬別讓娘聽到了，小心她打你。”
“她就是個妖精，一出生就給奶奶迷的團團轉，明明小弟也是跟她同一天生的，可奶奶就像着魔了似的。”
想着這個家裏還有跟自己一樣討厭顧枝枝的孃親，顧香香心裏又舒服了些。
顧圓圓癟嘴，她就覺得枝枝很好啊，得了啥好東西都會給自己分。不過眼下也懶得去辯白。
反正娘和姐姐討厭枝枝，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
顧香香見妹妹不說話，又不禁對着遠處的顧枝枝瞧去，可也正是這會兒，對方的視線投了過來，
犀利，冷酷，讓她顫抖。
在這樣的逼視下，顧香香有些不安。
畢竟這丫頭一回來看自己的眼神就有些怪怪的…
莫非是她發現了甚麼？
不行，她一定要去打探清楚…
見着奶奶將顧枝枝拉進屋裏後，又對着旁邊的顧圓圓道：“你先燒着，我出去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