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一語既出,滿堂譁然。
包括李御和吳利之在內的所有朝臣都失態地抬頭看向秦政。
他們聽到了甚麼?
那個只懂喫喝玩樂的昏聵王上,竟然說有辦法可以解決國庫銀兩?
他能有甚麼辦法?
年逾五十的吳利之瞪着大眼,滿臉愕然。
李御則皺着眉頭,臉上那道狀若蜈蚣的傷疤微微抖動。
偌大的朝堂上,只有白蒙低着頭不說話。
良久,在李御的示意下,吳利之才啞着嗓子開口:“敢、敢問王上有甚麼辦法找來銀兩?”
秦政笑了笑,隨手從袖口裏掏出一沓紙:“寡人剛上朝的時候,撿了幾張紙,上面記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消息,給諸位愛卿分享一下。”
秦政清了清嗓子,低頭看向紙上記着的內容。
這些是昨天他讓白蒙蒐集的消息,早上上朝的時候,白蒙讓周公公轉交給他。
“刑部郎中閔輪,在詠渡巷有官宅一座,其餘宅院三座,坐擁良田百畝,髮妻早亡,七年未娶,不過半個月前才納了第五房小妾。”
“哦,對了,據說閔愛卿在城中煙柳之地有六名相熟歌姬,最近常去的是翠晴樓,休沐日必定捧場,出手豪邁,每次打賞至少五十兩起步……”
秦政語調平淡,像是真的在分享有意思的消息。
但滿殿的朝臣全都從這些話裏聽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秦政唸完兩頁紙,才抬頭看向下方:“說起來,閔愛卿何在啊?”
“臣、臣在!”
隊伍末尾,有人“噗通”一聲跪到地上,說話都結巴起來。
秦政瞥了眼對方,目光轉向李御:“李愛卿,寡人記性不太好,刑部郎中官拜幾品啊?”
李御表情陰沉卻又不得不拱手行禮:“回王上話,諸司郎中官居從五品。”
“哦。”
秦政若有所思點點頭,又轉頭看向吳利之:“吳愛卿,你身爲戶部尚書,應該很清楚官員俸銀是多少吧?”
“說說看,按照西蜀律例從五品官員該有多少錢?”
吳利之身子顫了一下,恭恭敬敬拱手:“回王上,從五品官員年俸四十五兩,俸料一百八十石,職田六十畝。”
“照你這麼說的話,寡人就有點想不明白了。”
秦政故意裝出一副疑惑的表情:“閔愛卿一年的俸銀才四十五兩,但每次打賞至少五十兩起步,多出來的那些錢是哪裏來的?”
秦政說的雲淡風輕,甚至還帶着幾分調侃的意思,但滿朝文武卻沒有一個人敢笑出聲。
特別是被點名的閔輪,趴在地上,整個人顫顫巍巍的。
“除此之外,還有戶部度支郎中諸鴻才,兵部員外郎湛思,吏部司封郎中沈牧……”
秦政每念一個名字,朝陽殿上就會隨之響起“噗通”一聲。
那是朝臣跪地的聲音。
秦政將翻到底的名單丟到一旁,臉上已經面無表情:“諸位愛卿,你們告訴寡人,你們喫穿玩樂的這些錢是從哪裏來的?”
朝堂下,沒有一個人敢開口。
“砰!”
“我問你們,這些錢,是從哪裏來的!”
隨着秦政暴怒開口,跪在地上的朝臣身子猛地一顫。
“臣知錯!微臣知錯!”
“求王上開恩,臣知道錯了,臣不該收錢!”
“王上饒臣一條活路吧,臣以後再也不敢了!”
秦政端坐在龍椅上,面無表情。
見狀,最開始被點名的閔輪匍匐着朝李御爬了過去:“李大人!李大人您……”
“砰!”
李御直接一腳踹到閔輪臉上,直接把對方踹了個趔趄。
踢飛閔輪後,李御直截了當拱手:“臣沒想到西蜀朝堂上竟然有這麼多屍餐素位的逆臣賊子,請王上給臣一些時間,臣必定給王上一個交代!”
秦政嘴角撇起一絲弧度,笑望着李御:“李愛卿不知道這些事情嗎?”
“是臣的失職!”
李御想也不想就直接認罪:“請王上給臣半個月時間,臣一定將此事給王上一個交代!”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已經容不得李御多想了。
他不知道秦政手裏有多少名字。
現在報出來的還只是些末流官員,萬一接下來是他的親信手下呢?
他不敢冒險,與其傷筋動骨,不如現在當機立斷,壁虎斷尾。
面對李御的說詞,秦政收斂笑容:“三天!”
“無論是抄家還是滅門,三天內寡人要看到結果。”
“查抄的家產直接充公送入國庫,寡人不希望大軍開拔在時補給不足,李愛卿能明白寡人的意思吧?”
李御牙關緊咬,良久後才吐出三個字:“臣明白!”
“那就好。”
秦政淡然起身:“吳愛卿記得盯着點。”
聞言,吳利之立即惶恐點頭:“喏!”
秦政將那沓名單隨手一揮,轉身朝後殿走去。
見狀,周公公急忙高聲喊道:“退朝!!”
隨着秦政離開,朝陽殿上人人面面相覷,除了被點名的那些官員,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說話。
不久前他們還疑惑只懂喫喝玩樂的王上怎麼解決庫銀的問題,短短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就親眼看到了解決辦法。
隨着朝臣們各自離場,很快,朝陽殿就剩下了以李御爲首的保國派成員。
那些收賄授賄的朝臣們則在哭爹喊孃的喊聲中被押了下去。
聽着依稀存在的求饒聲,僥倖躲過杖責的房志勇一臉心有餘悸的表情:“李大人?”
李御面色陰沉抬頭。
房志勇被李御的眼神嚇了一哆嗦,但想着剛纔的情況,還是硬着膽子道:“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啊?”
“王上不是說過了嗎?抄家滅門,家產充公。”
房志勇嚥了口唾沫,繼續道:“小人的意思是,和親……”
注意到李御的眼神,房志勇立即把剩下的話嚥了下去。
“王上既然一意孤行,那就順着他的意思。”
李御深吸了口氣,臉色漸漸恢復如初:“吩咐下去,近期內都收斂一些,不要被王上抓住尾巴。”
“喏!”
房志勇表情難看,但還是拱手應聲。
聽着兩人的對話,旁邊有人插嘴道:“李大人,昨天后宮傳出消息,劉德妃身邊的一位親信宮女被王上杖斃了。”
“怎麼回事?”
李御看向說話的人。
金吾衛將軍黃玉龍。
對方手底下的金吾衛負責拱衛宮城,西蜀皇宮裏發生的任何事情都逃不過他的耳目。
身穿輕甲,濃眉虎目的黃玉龍稍稍思索後開口:“據說是那宮女去景仁宮找凌王妃的麻煩,結果被王上當場撞上。”
說完,黃玉龍緊接着又說出自己的擔憂:“需不需要跟劉德妃打個招呼,讓她也收斂一些?”
“不用。”
李御擺擺手:“剛好借劉婉言的手再試探一下王上的態度。”
黃玉龍臉色瞬變,立即躬身行禮:“喏!小人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