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對勁,不對勁。”骷髏一陣顫抖,他大聲呼喊着張友涼,“先生,趕緊救我。”

一旁盤坐的張友涼聽到了這動靜,卻沒有第一時間站起身來,不是他不想立刻站起身來幫助骷髏續命,只是此刻的他也難以爲繼,命門處的錠子就要出來了,這個時候如果他貿然站起來,很有可能遭到錠子的反噬,後果不堪設想。

“先生,趕緊救我。”骷髏幾乎就要坐起來了,原本浮在他鼻尖傷口處的香灰猛地飄了起來,一股濃郁的香味瞬間充滿了整間柴房。

“先生,救命。”骷髏的聲音已經驚慌地不知所措了。

張友涼叫苦不迭,命門處的肉囊逐漸被破開,裏面先是探出了一根黑乎乎的觸鬚,還未等其他部分完全伸出來,一聲響亮的蟬鳴又傳了過來。

此時的張友涼只感覺到一陣心悸,他沒有完全睜開眼睛,僅僅是用餘光打量着周遭,只見原本昏睡在旁邊的麻衣青年僵硬地挺直了身體,肚皮緩慢地撐開麻衣,滾圓的肚皮上再次呈現出來詭異的紋路。

“該死的,就是這個臭小子。”張友涼看到這一幕不由地暗罵不已,他早先到達落花村的時候就懷疑滅村的慘劇是麻衣青年所爲,卻被那副拜門貼迷惑住了。

賊喊捉賊!

張友涼看着麻衣青年滾圓的肚皮逐漸被撐開之後露出了一對觸角之後,心裏頓時涼了半截。

“完了,今天是要交待在這裏了。”張友涼身體發冷,幾乎能夠預見自己的下場,和落花村的村民死狀一致,會被麻衣青年體內的活錠子從鼻尖處吸取全部的精血而死。

“先生,救命!”骷髏這一聲喊得相當虛弱,張友涼的視線顧及不到只聽到一聲慘叫,緊接着餘光內一片血霧,他就知道了那個傢伙的下場了。

張友涼窺不到活錠子的全貌,心下有些恐懼又有些遺憾,恐懼的是自己接下來的下場就會和那具骷髏一般,遺憾的是自己臨了到死都沒有見到傳說中的活錠子。

但是此刻的張友涼依然不能站起身來,命門處的錠子還沒有出來,現在已經掙脫了肉囊出來了半邊身子,等到這肉囊裏的錠子完全掙脫出來的時候,張友涼已經是體力耗盡,完全虛脫了。

不過此刻的張友涼還能有點睜開眼睛的力氣,此時他急忙想要一睹傳說中活錠子的全貌時,卻發現舌尖傳來刺骨的疼意,連着心臟都在打顫。

這一陣猛烈的疼痛刺激過後,張友涼嘆了口氣,他養了大半輩子的底牌就這麼夭折了,應該是那個續命的錠子被吃了,但這絲毫不影響張友涼期待的目光,當他睜開眼時,注意到是一隻黑皴皴的肉蟲扇着灰翅,嘴裏銜着一條沒有動作的百足蟲。

那條百足蟲就是張友涼養了大半輩子的續命錠子,他很少將這隻續命錠子顯露,因爲這是他的底牌,只要他還有半口氣,就能靠着這隻續命錠子活下來,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但眼下,這隻百足蟲卻被這隻黑皴皴的肉蟲給喫進了肚子,張友涼可以說是爲別人做了嫁衣。

張友涼瞪大了瞳孔,想要仔細看清楚這隻活錠子,可是慢慢他就感覺不對勁了,他發現這隻活錠子看起來像是沒有受到人爲控制,一切都是依靠自主意識。

或者說,張友涼想到了一個令他感到驚懼的可能性,麻衣青年有可能僅僅是這隻活錠子的宿主,換句話說,這隻活錠子僅僅是寄生在麻衣青年的身上。

張友涼再聯繫到那張名爲“金蟬脫殼”的拜門貼,以及他接下這樁趕屍買賣時的種種怪異。

一瞬間,張友涼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想清楚了整個事情的始末,原來從接下這樁趕屍買賣到落花村百餘戶村民死亡接了拜門貼再到如今的“七步救人”,一切都是提前擺好的局。

而且,這是一個名爲“金蟬脫殼”的死局!

若說落花村百餘戶村民的性命僅僅是開胃小菜,那麼張友涼豢養的錠子纔是真正的重頭戲,張友涼甚至可以肯定,暗中的幕後黑手正等待着最後的收穫。

“難怪,難怪。”張友涼看着朝着自己飛過來的肉蟲忍不住苦笑一聲,“枉我自己還在那裏沾沾自喜,原來不過是當局者迷啊。”

想通了一切後,張友涼嘆了口氣,他閉上眼睛,等着這條肉蟲趴到自己的臉上然後吞噬精血,結束自己這糟糕的一生。

就在張友涼感覺到鼻尖處一陣刺痛的時候,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蟬鳴聲,這聲蟬鳴聽得張友涼渾身一顫,本來就已經虛脫的身體更是雪上加霜,內傷一激,吐出一口淤血出來。

此時睜開眼睛的張友涼發現眼前的那隻肉蟲猛地發出同樣刺耳的蟬鳴聲,奮力扇動着灰翅撲出了柴房,順着柴房的窗戶,張友涼注意到一個黑影穿了過去,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陣薰香。

“不愧是千年難得一見的金蟬,如今金蟬已經脫殼,下面就期待着這對子母蟬能夠給我帶來怎樣的驚喜。”

窗外傳來一陣戲謔聲,這聲音在張友涼聽起來更像是在嘲諷他,他瞪大了瞳孔也沒看清楚窗外的人。

“閣下是何人,能否一見?”張友涼還想要一窺藏於黑暗中的養蝕人全貌,但無奈後者僅僅是散發出濃烈的“活死人”香。

通過這股濃烈的“活死人”香,張友涼幾乎可以斷定窗外的傢伙應該就是張氏一派的老香奉,聽這位老香奉的口吻,落花村百餘戶人家的性命有可能都是他的手筆。

“張友涼,算你還是個和張家有半點淵源的人,那傳承給你也就給你了,有緣我們萬古樓見。”窗外老香奉的話暗藏玄機,似乎在告誡張友涼不要過了界線。

在盯着漆黑的環境半晌之後張友涼才緩過神來,盤起腿來恢復了些氣力站了起來,他望了眼窗外深深地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已經是落入局中了。

柴房草垛上的那副骷髏儼然成了一團黑灰,張友涼從腰間摸出盛滿酒水的葫蘆灑了一圈權當祭奠。

這時窗外亮起了白晝,一道微光照亮了整間柴房。

張友涼拾掇起散落在地上的剩餘香灰,攢成一團後撒在了旁邊麻衣青年的肚皮上,可以看見麻衣青年肚皮上裸露出一個一指深的傷口,腸子都流出來了一圈。

“既然救不活那個短命鬼,索性就成全你吧。”張友涼搖了搖頭,他找到百足蟲的一節身子揉進了麻衣青年的傷口處。

只見得下一秒神奇的現象發生了,麻衣青年肚皮上的傷口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最後留下了一道疤痕。

“三年的命,給你續上了,也許這就是命吧。”張友涼嘆了口氣,再次翻出了那張名爲“金蟬脫殼”的拜門貼,發現上面的四個字已經變得模糊。

到這裏,張友涼原本以爲是解開了“金蟬脫殼”這個局,卻沒想到這張拜門貼上又泛起了詭譎的四個字,“子母連心”。

這是一張用“活死人”香描出來的四個字,張友涼耳邊赫然傳來了一聲戲謔,他搖了搖頭,這纔想起所謂“金蟬脫殼”的局根本不是他解開的,解局人在這張拜門貼上動了手腳,藏了暗門,真正的局在“子母連心”四個字。

張友涼嘆了口氣,他知道冥冥中自己被捲入了一場可怕的漩渦當中,當然,被捲入其中的不只是自己,還有眼前這個不明所以的青年。

而張友涼更不清楚的是,他接下來將要面對怎樣的危機,不世出的張氏一派的老香奉竟然親自佈局,甚至引出了千年難得一見的活錠子。

再聯繫到老香奉提及的萬古樓,張友涼心裏更是一涼,他知道萬古樓是個甚麼地方,那是所有養蝕人的墳場,鬥蝕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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