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蕭庭禮俯視她的眼神只是淡淡，彷彿一切理所當然，“哪裏要甚麼理由？看着你不高興而已。”
甄心聽見了他淡漠語氣裏不自覺的高傲。
她想起老港片裏一句經典的臺詞：抱歉,有錢是真的能爲所欲爲的。
所以賈夢妍僅僅因爲看她不爽，就可以隨意毀滅她的人生。
“受教了。”
甄心長長地深呼吸一口氣。
蕭庭禮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眼角：他以爲她會有些激烈的反應，比如控訴不平，比如委屈不安。
結果她如此平靜。
“認命了？”他雙腿愜意交疊着，看着她的眼神充滿探究。
甄心拿過手邊的果汁，狠狠灌一口下去，兩個腮幫子鼓鼓的，“那不然怎麼辦？你們每個人都要討賈小姐的歡心，誰有空過問我的死活？”
“很有自知之明。我就喜歡你的聰明。”
蕭庭禮滿意地點頭，然後將手邊一張紙和筆推到她面前，“爆料信裏的照片和配詞，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寫清楚。”
甄心有些爲難地盯着那紙筆，除了報紙上貼出來的這些，她並不清楚韓蓓蓓和甄意到底還胡說八道了些甚麼。
怎麼寫？
她這反應，讓蕭庭禮忍不住有些想笑，“怎麼，胡謅的太多了，以至於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是啊，愛之深恨之切。我可沒有蕭先生您的大度。”女朋友都被人搶了，還有心情幫情敵闢謠，真是個大好人。
蕭庭禮伸指點點她，“你這張嘴啊。”
他原本沒打算爲難她，畢竟她做的一點都不過分。
但現在她這般嘴犟，他就改變主意了。
在平板的屏幕上點了幾下，他打開了那封爆料信，“寫吧。每一張照片的背景故事，是真是假，都寫清楚。另外，你再寫一份聲明，就說你和許沐沒關係，你黑他完全是爲了出名搞噱頭。”
“您這樣搞，我以後在青城還怎麼呆的下去？”甄心簡直不可置信，“不過是私人感情恩怨，您何必這樣鬧大來害我？”
青城早報的八卦一向喜愛誇大，本來大家就都只是當個閒暇時候的樂子看看，未必會當真，對許沐的影響到不了哪裏去，沒幾天就消散了。
而賈夢妍揪着甄心非要闢謠，不過是因爲她賈大小姐的面子，一分鐘也丟不起。何況甄心在前天的意外裏非但毫髮無傷，還爬上了蕭庭禮的牀，賈大小姐自然更是咽不下這口氣。
可是甄心一旦在報紙上發了聲明，那這事就等於落下了實錘，越描越黑：針對許沐的那些爆料就會變成真的，她甄心也會變成過街老鼠。
非但她自己會丟了工作，父母的小店恐怕也會遭到牽連。尤其是正在讀高三的弟弟甄意，在學校裏沒準會遭遇霸凌，導致無法繼續學業。
還有其他可能出現的嚴重後果，或許每一項都是她和她家人的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卻全都不在他的考慮之中。
他只關心賈小姐高興不高興。
一股無法控制的情緒湧了上來，甄心的鼻子酸澀到不行。
她推開紙筆，抓着包站起身，轉頭就往外走。
“站住。”蕭庭禮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甄心停住了腳步，但卻沒有回頭，只是緊緊攥死手裏的包帶，彷彿被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她稱之爲命運的喉嚨：她決定賭一把。
趁着他對自己尚有一絲的憐惜。
趁着他對賈夢妍還有一絲的不悅。
“你們都要哄賈小姐開心，我沒資格管也不想管，所以我吃了虧也只能選擇悶聲嚥下，不甘心也還得配合您的小伎倆。”
有些委屈不用刻意僞裝，便擋也擋不住地溢出來，瀰漫在嗓音裏，“可是我都要沒活路了，您憑甚麼認定我還要忍？我就抹黑許沐怎麼了？我都差點因爲他而死了，我還不能給自己出口氣？”
“她賈小姐只是玩個戀愛遊戲，就得搭上我一條命？是不是也玩的太認真了點？可這歸根到底也只是你們三個人的感情糾葛，爲甚麼要殃及我？”
“我只想安靜的在這個城市的角落裏活着而已。不想摻和你們的真愛遊戲。”
說罷，她快步離開了這裏。
蕭庭禮沒有再出聲阻攔，卻是忍不住回想她剛剛脫口而出的一句話：賈夢妍玩的太認真了嗎？
他微微側首望向窗外，剛剛還萬里無雲的晴空，不知從何處飄來了一朵陰雲。
黎一此時走了進來，當看見那空白乾淨的紙張，頓時感覺意外，“欸，甄小姐的聲明呢？”
他明明看見甄心一臉委屈的走出去了啊。
怎麼可能一個字都沒留下？
“越描越黑。隨她去吧。”蕭庭禮收回思緒，淡淡說道。
這個‘她’指誰？
賈小姐？
還是甄心？
黎一有些拿不準，正想多問一句，蕭庭禮卻已經起身朝外走去。
當經過桌子時，他下意識一眼掃過那張乾淨的紙面，彷彿看見她故作堅強的蒼白麪容上，頂着一雙水漬半乾的黑眼圈。
他記得她是在寵物訓練學校上班的吧？
夜班有那麼辛苦？
都做甚麼了？
早上八點半，正是上班高峰期。
蕭庭禮的車子剛剛開出停車場，一個驚雷猛地在頭頂炸響，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小小的公交站臺四面飄雨，所有等車的人都儘量往裏擠，免得溼透了全身。
黎一眼尖的在人羣中望見了甄心，立刻轉頭詢問道，“蕭先生，要喊甄小姐上車嗎？這雨大概一時半會兒不會停，她又沒帶傘。”
蕭庭禮的目光看過去，見她白皙光滑的小腿上已經沾了不少泥點，便默認的點點頭。
車子朝着公交站臺靠去，恰好此時公交車也來了，人羣一窩蜂的往前擁去，裹挾着甄心朝車門移動。
“甄小姐，這裏！”
黎一連忙搖下半邊窗戶，衝甄心摁了摁喇叭。
甄心一下看見了他，卻是立刻又轉回頭去，努力擠上了公交車：她不需要他的這種同情。
“呃......”黎一有些尷尬地看了眼後視鏡，“蕭先生......”
蕭庭禮面無表情，“走。”
他就不該多管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