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房門關合,屋外漸漸傳來了歡聲笑語,我隔着一層門板,聽的錐心入骨。

隔天,裴江遠開車等在了家門口,出門時,蔣菲菲跟在了我身後。

“那個......婉瑩姐......爸媽說讓我跟你一起回去,那邊路不太好走,你們可能需要我幫你們帶路。”

“好,那今天要辛苦你了。”

蔣菲菲坐在了副駕駛,聞說她跟隨爸媽回來的時候,因爲暈車吐髒了衣服,所以纔去商場買了身連衣裙,擔心她再暈車,只好讓她坐在前面。

路上,裴江遠對她客氣至極,今天的蔣菲菲也沒昨天那麼拘謹了,她還算善談,裴江遠說甚麼,她都會簡單的接上一嘴,嬌羞憨憨的樣子,看的讓人生憐。

裴江遠不怕事大的回了頭,逗趣了一句,“菲菲你看婉瑩,雖然你們倆同歲,但婉瑩就像個知心姐姐,菲菲呢,像個高中生小女孩。你們倆的閱歷明顯差很多,不過也不難理解,婉瑩以前在國外讀書,她很要強,甚麼事都是靠自己,所以練就了她今天穩重的性格。”

我坐在後座沒搭話,卻見蔣菲菲兩手瑟縮的抓緊了裙襬,囁喏着,“我......沒上過高中......”

裴江遠的眼神定了定,斜眼看過去的一刻,我望見了他對蔣菲菲的同情,強者總是對弱者有無限的體恤與寬容,但這一幕對於敏感的我來說,並不舒服。

車子順着柏油大陸走向了鄉間小路,沿路的稻田柳樹,漸漸變成了大片的荒蕪。

我的心懸在半空,無數的設想在腦子裏輪番播放,那真是我的原生家庭嗎,那到底是個甚麼樣的地方......

車子在土路里顛簸了半個小時,終於到了蔣菲菲口中的“家”,車子停靠在村口,我們一行三人徒步走過一間間平房。

一扇斑駁生鏽的鐵門半開着,門外的石頭墊板下,是一條臭烘烘的水溝,緩緩的留着烏青色的水流,門內臥着一條髒兮兮的黃狗,黃狗打着瞌睡,院子裏靜悄悄。

裴江遠側頭看了看我,迎着光的眼半眯着,他皺眉,不太敢相信眼下的狀況。

蔣菲菲示意我們往裏進,可身後不遠處忽然開過來了一輛警車,警車急剎,揚起大片塵土。還來不及反應,車裏走下的兩個警察,直衝衝的朝我們奔來,身後的蔣菲菲嘆了口氣,“一定是來抓蔣軒宇的。”

蔣軒宇,應該就是蔣菲菲的弟弟,聽聞只比我們小兩歲,是個不太省心的主兒。

果真,派出所的警察一路奔進了院子,黃狗衝着警察狂吠,一分鐘不到,剃着寸頭滿嘴不屑的蔣軒宇就被架了出來,“你們抓我幹甚麼!我打他是他活該!沒打死算他命大!”

或許真的是血緣,當我和蔣軒宇擦肩而過的一刻,他的眼和我的眼,竟在一瞬間有了交接。似曾相識,甚至於我能在他的那張臉上,看到一部分我自己的模樣。我胃裏不禁一陣翻滾,對於這樣的家庭,這樣的血緣,有着發自內心的牴觸。

蔣軒宇被帶走之時,他瞧見了蔣菲菲,他惡狠狠的朝着蔣菲菲啐了一口吐沫,“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還有臉回來!賤胚子!”

蔣軒宇上了警車,我沒敢回頭看。蔣菲菲帶着我和裴江遠進了院子,她伸出纖弱白皙的手臂,在髒兮兮的黃狗頭上順毛撫摸兩下,黃狗的兩隻耳朵緩緩向後別了過去,依偎在那雙纖長的手掌下。

黃狗安靜的坐在一邊,蔣菲菲徑直走進了屋,裴江遠跟在我身後感嘆,“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的確是委屈菲菲了。”

可能是我敏感,也可能是因爲嫉妒,裴江遠的感慨與關心,讓我的心尖犯了一絲酸意,如果繼續深想下去,本該在這種糟糕環境下成長的人是我纔對,而不是蔣菲菲。若不是當年的抱錯,我和蔣菲菲的人生,一定是互換的,我和裴江遠也絕無可能相遇相愛。

漸漸加重的壓抑感,讓我沒了邁進這扇門的勇氣,裴江遠在身後推了我一把,鞋底踩到水泥地面時,屋子裏的陰涼氣息也跟着襲來。

這是一個雜亂逼仄的空間,眼前是一條窄小的過道,過道里有零散的柴木枝,左右手兩邊各有一間屋子,左手邊的屋子很小,擺着一張單人牀,右手邊的屋子很大,擺着一張餐桌,餐桌後面是一片土炕,炕上鋪着一層棉絮被子,上面躺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

聽聞我們進屋,男人無動於衷,蔣菲菲衝男人嚷了一嘴,“我帶了朋友來,王玉蘭去哪了?”

男人虛弱的擺擺手,繼續平躺在炕上,蔣菲菲爲難的看向我們,“他前年就這樣了,下半身讓機器紮了動不了,我去外面找找王玉蘭。”

話落,我在屋子裏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菸草味,跟着,身後傳來了粗嗓門的婦人聲,“你還知道回來?你不是要跟我們斷絕關係麼!你勢力的東西!”眨眼的功夫,我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楚她的臉,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巴掌就掄在了蔣菲菲的臉上,這是我與王玉蘭的第一次見面,而這第一次的恥辱與抗拒,深深的在我的心裏紮下了根。

四個人圍着圓桌坐下時,我和裴江遠坐在了王玉蘭的左右邊,生怕她再對蔣菲菲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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