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儀式完畢,大殿中的人井然有序的退出,到之後只留下一開始宣旨的侍衛和看起來像是老太尉那邊派過來的人。他們恭敬的候在一邊,待小**沈步月扶起纔開口道:“參見聖女,今日卑職等就要回京述職了,還請聖女在此地潛心修行,爲國……”

侍衛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得面前輕微的哭聲,微抬頭了去看,卻是剛纔還一臉平靜接受剃度的長公主扶着小侍嚶嚶的哭了起來,兩個小侍一邊手忙腳亂的架着她往外走,一邊輕聲勸着:“聖女剛剃度完,怎麼能在大殿裏哭?快別哭了,聖女,冒犯了神靈可怎麼是好?”

沈步月口中嘰嘰咕咕的,眼淚不停的往下掉,看樣子委屈的不行。她聲音本就小,旁人是聽不到,可幾個內功深厚的侍衛又怎麼會聽不見?分明是“剃了頭髮該多醜?日後可怎麼辦?”“日後我都要待在這裏了嗎?”“我可不想做尼姑啊……”

饒是向來鎮定的侍衛聽到這些話也微微有些汗顏。雖然知道女子在豆蔻之年被剃度絕不會是甚麼令人開心的事情,但是身處大雄寶殿,又交代清楚了爲國祈福才剃度爲聖女,長公主這樣哭鬧,實在是……太沒有皇家風範了些。雖然是芝蘭玉樹的太子獨女,到底也還是隻有十三歲的小姑娘啊。

過了好一會兒,沈步月總算是在白雪和白萱的安慰下止住了哭聲,侍衛這才找到說話的機會,拱手道:“聖女在此爲國修行辛苦,萬望保重,卑職等就先告辭了。”

“哎,你們等等。”沈步月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左右看看沒了人才跑近幾步,壓低聲音對幾個侍衛道:“你們回京述職的時候千萬要告訴三皇叔這裏有多差,還有,我會在這裏好好修行,可是讓三皇叔一定不要把我忘了,過段時間就把我接回京中,記住了?”

在長公主紅腫眼睛的期盼中侍衛只再次拱了拱手,行禮告退。

待侍衛從視線裏消失,沈步月才終於忍不住捂住嘴急促的咳嗽了起來,白萱白雪見狀趕忙攙扶着沈步月回了屋子,可倒了水她也咳得喝不進去,直憋得一張小臉紅得發紫才終於稍微停了停,卻又幹嘔了起來,一時間小臉紅了變紫,又由紫變爲白,看的白萱白雪兩顆心七上八下。

好容易才停了這一波咳嗽,沈步月捂着胸口深呼吸緩解肺部的疼痛,轉頭對白萱白雪道:“這些日子我對外是要閉關齋戒的,你們就不要跟在身邊伺候了,省的被別人看了去,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頓了頓,又道:“太妃的人若是來了便叫我。”

白萱白雪互相看了一眼,終於是白雪按不住走了上前,一邊給沈步月順氣一邊試探的問道:“公主可想好了……日後便真要跟太妃一起了嗎?”

沈步月閉上了眼睛,聽這話卻微微笑了:“我知道你們這幾日都很想問我這句話,終究是問了出來啊。”說罷睜開眼睛,還略有些紅腫的眼睛卻是清澈無比,不是剛剛在侍衛跟前的怯懦幼稚,而是她們熟悉的那個長公主了。

“你們也是從小跟我長大的,太子府這幾年的浮浮沉沉也看在眼裏,從父親開始得攬軍權的時候,皇城裏就已經開始對他動手了,那些下作細碎的人,我雖還不能一一將他們揪出來千刀萬剮,讓他們現在還得意着,可天道好輪迴,我還活着,太子府一脈就不算絕,我又怎麼能揹負着這麼多的謎團和屈辱活下去?三皇叔留着我,不過因爲我只是個豆蔻之年的弱女子,又從未參與過那些髒事情,料定我甚麼都不懂,可越是如此,我便越要讓整個皇都看看,太子一脈即使只剩下一個孤女,也足夠讓他們的安寧現狀翻天覆地。”

剛咳嗽過的聲線還有幾絲掩飾不住的顫抖,可沈步月說的認真,幾乎是字字誅心。白萱和白雪比沈步月還要年長几分,這幾年太子府的沉浮恐怕比沈步月還要更記憶深刻一些,此刻聽她說這樣的話,雖聽起來有些狠絕,可卻是說不出甚麼話來反駁安慰。

“可三皇叔算的對,我從未參與過那些事情,縱然父王的舊部有心扶持也無計可施,他再將我送來大漠,與京都相隔萬里,任我有再多的心思也只能在大漠孤老到死。可此刻有了顧太妃,不管她最後的目的是甚麼,現在她總是願意幫我的。”沈步月轉向這兩個人,分別握住她們的手,道:“你們是太子府僅剩在我身邊的人了,能在大漠彼此照顧的也只有我們了,我雖不希望你們能爲我做些甚麼,可我總希望你們能明白我究竟是爲了甚麼,明白我的顧忌。”

白萱和白雪定定的看了一眼沈步月,沒有多話,只輕輕的低了頭:“奴婢們有幸跟隨長公主到今日,心中好歹也是明白幾分的,還請長公主放心,有要我們去做的事情儘管吩咐便是,除此之外,奴婢們絕不多說一句話,多行一件事。”

“如此便好,有你們在我身邊,不論是我還是母親,都安心不少,去吧。”

白萱和白雪都是懂事的,矮身行了禮便關門而去,一瞬只留下門窗還在吱呀作響的一間昏暗屋子和一個坐在桌前端詳着面前燭火的沈步月。

沈步月,大燁國姓之沈,此輩皇室嫡長子才能用的中間字“步”,單從名姓來看就已經是無可比擬的尊貴。只這一個名字在京中便可代表太多太多,可此時身處大漠,她便只是一個剛剛失去母親的十三歲少女。

京中新皇登基三月,芳華夫人逝去十天。

沈步月伸手摘下僧帽,看着自己沒有絲毫遮掩的頭頂,燭火映在那上面,竟然有些微的光亮,她有些出神的看着自己失去青絲遮掩以至於有些陌生的面目,竟忽然低低的笑出聲。

斷了頭髮也好,斬斷以前那個依存父母生存的自己,就乾脆當做是個特別的成年儀式吧。

“很好。”

顧太妃放下手中的書籍,臉上神色滿意。

大燁女子甚少讀書,但沈步月畢竟是皇家公主,母妃又是書香世家出身,自小便被教習着識文斷字,雖然因爲家中變故耽誤了不少,但如今請了師傅來悉心教導,學習的速度還是很快。

只是眼前這人與她所熟識的那個,被稱作是整個京都掌上明珠的沈步月依舊有所不同。當年的長公主沈步月,承襲芳華夫人的芳華絕代與太子的倜儻風流,黃髮之時便看得出未來的絕世姿容,一舉一動明豔驚人。連皇上都曾暗中講過,待長公主長大,必然是明豔無雙,可傾國傾城之姿。

可看如今的沈步月,不知是因爲剃度還是過度的消瘦,面容一天天的沉靜下來。明明五官比之當初沒有變化,可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舉止行動都望之不同,最不同的便是沒了原先的那種明豔。就好像斬斷了那一頭青絲,便真的斬斷了她與以前的聯繫。

“明日會有故人前來。”顧太妃想的有些出神,恍惚了一下才將今天召沈步月來的第二個目的說出口。

“故人?”沈步月抬了下眼眸,難得對甚麼感到好奇。她從前在京城中常接觸的不過是幾個皇親國戚或者是幾名外戚重臣的子孫,交情都是屬於長公主的,實在是想不出會有哪個故人會到這種地方來看她。

“與你有過幾面之緣吧。將來若是到了京師,你身上總應該有些拳腳功夫。”

顧太妃算是給了個提示,便不再說話。沈步月略略思索了一下,便告了退。前幾日安排的論語和兵法課程都很緊,她沒了頭髮反而更容易靜心,日日埋頭讀書便不用再想那許多,倒是讓她輕鬆不少,連顧太妃與她猜啞謎都沒心思去想。

反正明天總都要引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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