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地下

第五章 地下

妻子們把他們迎進家門,他們就坐在炕上不說話。

女人們把野菜等食物拿出來,他們就喫,把水端來,他們就喝,然後就是沉默,抽菸。

就這樣過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的時候各家的男人湊到了一起,然後沒過多久女人們也自動地湊到了一起,因爲男人們談話的內容不小心透露了出來:他們要去把種子挖出來,然後永遠的搬走。

男人們討論的核心就是如何說服自家的女人。而女人們討論的就是如何不讓他們說服。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各家都上演着同樣車軲轆一樣的勸說,但早已通氣的女人們都只沉默地聽着,一言不發。

然後一些性子急躁的男人火氣上來,動粗。村子裏哭聲罵聲響成一片,最終的結果是男人們失敗,因爲他們的期望是沒有理由的,可是女人們理由充足。

這是我的家,我的故土,是我一輩子紮根的地方,你憑甚麼說走就走?

而現在這個饑荒動亂的年代,就算是走,又能走到哪裏去?

最後,一切又如同最初一樣,男人們悶頭不響地抽旱菸。

就這樣,直到第三天,有一個東水村的婦人來西水串門,兩個村子相隔極勁,雖然說是兩個,實際上卻是更像是一個村子,兩村的男人一起逃荒,女人一起在家裏守候,算不上分甚麼彼此,她聽說西水村的男人回來了,於是就來打聽打聽自己丈夫的情況。

她去那家的婦人像是招待自家人一樣把她迎進了屋子,倒上了水,而男人卻躲沒有出來迎接,而是躲進了裏間。

東水村的婦女沒有喝水而是直接開口問道:

"我找大哥有事情。我家男人都是和他們一起出去的,怎麼現在了一直也沒有個信?"

於是這家的婦女就進裏間去說自己的丈夫。

"你怎麼躲起來了?都是鄰里鄉親,知不知道也得給人一個話,讓人好安心啊。"

然而丈夫卻是有些慌張的別過了頭,沉默了許久才憋了一句。

"沒見着,我們分頭走的,不知道。"

男人說完這句話之後,門簾再次被挑開了,那個尋自己丈夫的東水婦女進門來了。

男人看了看東水村的婦女,一下子就像是失了魂,只是一個勁的說:不知道,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但是東水村婦女卻沒有接他的話,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男人腳上的鞋。

突然的,東水村婦女神情激動的大叫起來。

"這鞋是我男人的!是我一針一針給他衲的!怎麼會到你的腳上?!你說!"

西水村的男人依然不說話,目光有些渙散的看着東水村的婦人,婦人猛地轉身衝出屋子,高聲叫喊:S人啦!S人啦!

遠處幾個西水村的男人聽到了,向這邊跑來,婦人跑到第一個男人身前哭喊。

"S人啦!我男人......我男人的鞋,穿......"

話只說了一半,而後嘎然而止。

男人手中的石頭砸在了婦女的頭上,她一聲不出地摔倒在地上,鮮血汩汩的流淌在雪地上,將渾濁的雪染的鮮紅。

幾個男人圍攏過來。

怎麼辦?

大家商量着。

埋了吧......就沒人知道......

別埋,太餓了......

是啊,真的,太餓了......

去,拿刀來......

屋子裏的男人崩潰了,他像是個孩子一樣啜泣着,帶着哭腔的跟自己的老婆解釋道。

"東水村的男人都回不來了…他們…他們都被我們吃了,他們都被我們吃了......"

女人的頭髮根瞬間就炸了起來,一股涼氣從腳後跟一直衝到頂門。

"我們在外面逃難,大雪封山,我們迷了路,轉了幾天,草皮樹根都喫光了!餓瘋了,瘋了......我們餓得啃自己的手!後來,後來我們看到了紅色的光,啊......真美......後來我們就碰到了東水村的男人們。"

"他們已經有好多人死了,活着的也都是隻剩一口氣,他們說他們也看到了紅光,然後就進山了,他們也沒有飯喫,餓着......後來我們都乏了,都睡了......後來我一覺醒過來,聽到聲音,他們已經在吃了。"

外面傳來刀斧劈砍的聲音,幾個男人正在用柴刀分割剛纔的婦女,已經砍斷掉了女人的手腳,但是那女人卻悠悠醒了過來,咿咿呀呀叫得不成人聲。

男人們一語不發地用柴刀繼續向她身上招呼......

篝火妖嬈的跳動着,遠處是雪封的山,快過年了。

陰昭講完了故事,而臺下的學生則是一片寂靜,還沉浸在這個離奇血腥的故事裏,過了許久,那個帶着厚底眼睛的男生臉色有些蒼白的舉手問道。

"陰老師,真的有東水和西水這兩個村子嗎?"

陰昭轉頭往窗外望了一眼,衡水大學的操場上幾片殘冬沒有清除的枯黃葉子被風吹的打着旋,明明還沒有到秋季,卻是增添了幾分悲涼之感,操場隔開了,老校區和新校區,另一邊的老校區就彷彿是另一個時代一般。

"也許吧,誰知道呢......"

陰昭收回目光以後微微一笑道。

......

第一次課程陰昭只講了一個故事,但是已經是讓建築系的學生都記住了這個他,下課之後陰昭推脫掉了學生們的追問,一個人肩扛着破帆布包繞過了操場,邁步走向了老校區。

他沒有跟學生們講的是東水和西水村的故事是真實存在的,後來西水村裏的男人全都發了瘋,在寒冬臘月衝進了山裏不知去向,而女人則是逃出了村子,兩個村子徹底成爲荒村。

再後來又過了許多年,爲了促進教育發展,政府在已經成爲荒地的兩村遺址上面蓋了一所大學,由於之前附近有河流,於是大學取名......衡水。

"這裏的怨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學生搬走了以後就立刻顯現出來了呢......"

陰昭繞過了操場,繞過隔離帶,邁步進到老校區裏面以後抽動鼻子嗅了嗅以後喃喃道。

明明是盛夏,老校區這邊卻是宛若寒秋,由於無人看管還有廢棄了幾年,更是雜草叢生顯得有些陰森無比。

陰昭慢慢抬起手,手腕翻轉掐了一個印訣,低沉的喃喃道。

"天氣爲歸,地氣爲藏,S氣歸,育止養,歸藏之六,育氣歸。"

一股比周圍陰森寒氣更加可怖的氣息一下子破土而出,在陰昭指訣之下驟然升騰而起一股淡黑色的煙霧,煙霧之中隱隱有着惡臭的味道。

"有屍?"

陰昭微微一怔,而後伸手入袋,從中緩緩的抽出一把菜刀,邁步走進了老校區教學樓的主樓。

樓內的情況比外面的還要糟糕,到處都是破敗的痕跡,牆壁上還有些鬼畫符一樣的塗鴉,應該是許久以前學生留下的,只不過隨着老校區廢棄的年頭久了,也就沒有人敢再來了。

陰昭抽動鼻子嗅了嗅,而後立刻鎖定了一個方向走了過去,低沉的腳步聲迴盪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之中,道路的盡頭是一扇大鐵門,從門牌上來看這裏是老校區的地下室,只不過,此刻地下室的鐵門並沒有落鎖,而且打開了一道縫隙,陣陣帶着黴味的陰風順着門縫泄露出來,將整個走廊盡頭都弄得盡是冷意。

陰昭再次嗅了嗅,而後沒有絲毫的猶豫,拉開了大鐵門,順着臺階徑直下了去。

通往地下空間的臺階上生滿了一層薄薄的苔蘚,踩在腳上滑溜溜的,而且那股難聞的黴味照比在地上要更加的濃郁,陰昭一言不發的沿着臺階向下下走去,很快就來到了地下室的底部。

說是地下室有些不太準確,因爲這裏完全就是一個廣闊的地下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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