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鞠躬

面前的男人,坐着輪椅,氣質清貴卓絕,僅僅是一身黑色西裝,白襯衫,便讓在場衆人黯然無光,低入塵埃。

他神色淡然自若,天生上揚的脣角似笑非笑,卻帶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沈棲梧難掩心頭激動,捏着裙襬的手都微微顫抖起來。

她的目光像是定在了那張臉上,熟悉的劍眉星目,陡峭鼻樑,原本是英氣十足的面相,左眼下一顆痣卻憑添了幾分柔和陰鬱。

分明是她追隨多年,仰慕多年的四皇子啊!

可對上他的眼神,那雙眼卻沒有傳遞出任何熟悉的感覺,不過是審視普通人的眼神,甚至夾雜着一點嫌惡。

沈棲梧心頭那把剛燃起的火漸漸熄滅了下去。

難道只是長得像而已嗎?

“呦!四爺你怎麼親自來了,你這身體,你能行嗎?”高勢的公鴨嗓子把沈棲梧從思緒中拉扯出來,“我能做甚麼,不過是對沈小姐有那麼一點同情而已。”

陸雲珩指尖把玩着那張鑽石VIP的房卡,淺淺地掃了一眼高勢。

“高公子情難自禁,怕是沒有心思參加我的婚禮,送高公子去酒店,務必找人伺候好。”

陸雲珩清淺地吐出幾句話,抬手把房卡遞給身後的助理。

“四爺,最近霓虹那邊剛好過來一批失業動作片男演員,這就安排。”

高勢一聽,立刻大驚失色:“甚麼意思?!你要幹甚麼?”

陸雲珩微微點頭,眼底寒光一閃而過,輕聲:“高公子,盡興。”

“陸雲珩!你敢對我做甚麼我爸不會放過你的!陸雲珩!你最好放了我!姓陸的,你現在不過是個沒用的殘廢,你囂張甚麼……”

在場的賓客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高勢破口大罵的聲音越來越遠——他被兩個黑衣保鏢架上一輛車帶走了。

周圍賓客好似被按了靜音,明明是豔陽高照的天氣,卻無讓人端感到了幾分陰冷。

“有誰和高勢一樣同情心氾濫的,我現在就派人將他一併送去盡興。”

陸雲珩停頓了幾秒鐘,周遭鴉雀無聲。

“那就勞煩各位自備車輛,移步宴會廳,參加典禮。”

沈棲梧雖然不明白高勢即將會遭遇甚麼事情,但光看着周圍這些賓客噤若寒蟬的模樣,就知道他凶多吉少。

再怎麼樣,陸雲珩也是當初陸老爺子親自培養的繼承人,只要他活着一天,也是江城最尊貴的男人。

而且那人輕薄放蕩在先,若是陸雲珩沒來,估計這會兒也已經被她斷子絕孫了。

這時,原主父親沈臣才從別墅裏小跑出來,手裏拿着一束香檳小玫瑰紮成的捧花,走到沈棲梧身邊,鄭重其事地遞給她。

隨後若無其事地問:“剛纔外面這麼吵,發生甚麼事了?”

陸雲珩鼻孔輕哼了一聲,修長的手指操控輪椅轉身。

“沈總方纔明明躲在二樓窗簾後面目睹了全程,怎麼下樓就失憶了?”

陸雲珩的話帶着一絲輕蔑,沈臣頓時老臉一紅。

“那高家最是難纏,我也是怕……”

沒等沈臣說完,沈棲梧便開口打斷道:“今天是好日子,莫要再提甚麼高家矮家那些不入流的東西。”

好日子?

陸雲珩冷笑一聲,這可能是他今日來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了。

車門打開,沈棲梧便自然地搭上了陸雲珩的輪椅推手。

“拿開。”陸雲珩幾乎是下一秒就皺起了眉頭。

沈棲梧沒鬆手,俯身低到他耳邊:“還沒結婚,就讓人議論你我不合?”

“誰議論?生了幾條舌頭?”

陸雲珩嘴上這麼說,但卻沒再阻止沈棲梧,任憑她把自己推到車邊。

助理跟上幫忙打開了車門,下一秒,沈棲梧竟然不由分說江陸雲珩攔腰抱了起來!周圍賓客皆是看傻了,向來婚禮都是新郎抱新娘,眼前這位雖然條件不允許,但也沒想到着沈家醜女竟然如此彪悍!

陸雲珩沒反應過來,本能的摟住了沈棲梧的脖子,女人頸間獨有的淡淡體香侵入呼吸,他一向靜如止水的臉上鮮少地浮現出了一絲驚慌,耳根處悄然紅了一寸。

助理在邊上冷汗冒了一身,四爺可是有潔癖的啊!這女人怎麼敢的?

沈棲梧穩穩地把陸雲珩放進車後座,隨後坐進去。

“不用見外,我既然嫁給你,就是你的妻子,不管你長命短命,我都會一心一意待你好。”

這話,從前她是想着有朝一日和四皇子說的,只可惜四皇子也許現在連她是女人都沒發現。

陸雲珩沉默了兩秒,緩緩開口:“早聽說沈家醜女,蠢笨無知,沒想到確實是這樣。”

沈棲梧:?

何來的夫妻,何來的心意?

這場婚姻,本就是陸家拿來羞辱他的,讓他死的更難受一些。

陸雲珩捏着絲帕,忍不住咳嗽了幾聲,那絲帕上竟出現了血。

沈棲梧早聽說這人活不長,可卻沒聽說是甚麼病。

她直接扯過陸雲珩的手腕,搭脈。

秀眉蹙起。

陸雲珩閉着眼甩開她,聲線低沉警告:“別得寸進尺。”

“又是毒?”

沈棲梧有些懷疑人生,這裏不是法治文明的社會嗎?怎麼還會發生這樣陰損狠毒的事?

先是自己被下毒,現在她的準丈夫也中了毒,這是知道她的老本行,特地派她穿越過來拯救蒼生的是吧?

“你說甚麼?”陸雲珩聽見她的自言自語也是一怔,眯了眯眼睛,“繼續說。”

“我說你,被人下毒了,之所以說被人害的,是因爲這種毒的量需要細微的控制,不能多也不能少,一點一點蠶食你的身體,直到熬幹你最後一滴心血……”

陸雲珩不說話,幽潭般的雙眸直盯着沈棲梧,好似要把她整個人穿透一般。

“你怎麼知道?”

沈棲梧頓了頓,還好原主自身就是個醫學生,只不過學的是西醫。

“我就是學醫的。”

“我憑甚麼信你的話?”

沈棲梧最討厭在醫術上被人懷疑,她確診的病還從來沒走眼過,見陸雲珩一臉懷疑,便將他平日症狀說了個透。

“我沒必要騙你,你死了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陸雲珩攥緊了手裏的絲帕,眸色又深了幾分。

沈棲梧臉上閃過一絲鄙夷:“你別告訴我,是你自己不想活了?”

“有辦法治好麼?”

沈棲梧聽這話,神色欣喜了些,抬手朝陸雲珩勾勾手指。

後者遲疑了一下,乖乖把手腕伸了過去,擱在她純白的婚紗裙襬上。

“病入膏肓,能治,但是這毒是一絲絲侵入的,去毒也只能一絲絲的去,更何況你現在身體虛弱,承受不住猛藥。”

“那就你來治,但是別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我治就定會治好你。”

陸雲珩直視着沈棲梧的雙眼,隔着一層面紗,他分明能看見那眼中熠熠的神采。

真的是傳聞中,那樣粗鄙不堪的醜女嗎?

“你要是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我不介意直接給你配製點毒藥,讓你走的舒服些。”

威脅他?

越發有趣了。

只是前面開車的助理聽了直皺眉頭。

四爺一定是瘋了,竟然叫這個醜女來治他的病?這女人搞不好精神都不正常!

車駛到江城市中心最高檔的宴會廳門前。

車剛停穩,就突然有人上前拉開了車門,隨後竟然將一串鞭炮丟進了車裏!

陸雲珩心下一緊,卻不料下一秒竟被沈棲梧整個護在了懷裏,她的雙手緊緊捂住他的耳朵。

那串鞭炮幾乎是瞬間就炸完了,車內充斥着刺鼻的火藥味。

助理急忙下車拉開後座車門,一股黑煙直接飄出來。

“四爺!您沒事吧?”

“能有甚麼事,大喜的日子放一串鞭炮去去新人身上的黴氣,對雲珩的身體有好處,這可是高人特地叮囑的。”說話的貴婦人是陸家老夫人,臉上神色波瀾不精,但眼睛卻一直盯着車門,似乎很期待下來的人會是甚麼樣子。

“沒事,不怕了。”沈棲梧鬆開手,轉身就要下車,可映入陸雲珩眼簾的,竟是她被鞭炮炸的皮開肉綻的後背。

沈棲梧也感覺身後好像涼颼颼的,但是她更忐忑自己剛纔下意識的行爲。

四皇子小時候,曾在除夕夜親眼看着自己的母妃被皇后的人裝進麻袋點着鞭炮丟進湖中,在他幼小的心上留下了深刻陰影,所以,他寧可常年帶兵在外征戰S敵,寧願睡在寂靜無人的戈壁中望一夜的月亮,也不願回到都城湊熱鬧。一次出征回來,沈棲梧與四皇子乘坐的馬車剛好路過正在辦喜事的大戶人家,鞭炮一響,一向沉穩的四皇子竟然一頭扎進了她懷中,她這才知道了四皇子唯一的弱點。

可看陸雲珩的神色,似乎也怕這個?

“怎麼還不下車?難不成叫人去請你們嗎?”陸老夫人揚起下巴,冷眼看着還在冒黑煙的婚車。

沈棲梧揪着裙襬彈出半個身子,周圍瞬間議論聲四起,此刻,她在衆人眼裏就好像一隻鑽了竈坑的烏雞。

周圍的人越是極力壓抑着,那些細細簌簌的笑聲就越刺耳。

助理把陸雲珩的輪椅備好,扶着男主下了車。

陸老夫人看見陸雲珩還是一副淡然自若,甚至髮型都沒亂的樣子,有些不悅:“雲珩,這新娘子是怎麼回事?這當真是沈家那位千金嗎?怎麼這副樣子?而且見到長輩也不知道打招呼,這麼沒禮數麼?”

沈棲梧聽的出這話裏的刺是在針對自己,無奈這麼多人看着,她自然也想給陸雲珩一些面子。

“見過伯母。”

“這就結束了?看來是真的不沒有家教不懂禮儀!”

難纏!簡直比封建社會的老嬤嬤還難產!

沈棲梧不懂省的翻了個白眼,隨後抱拳對着陸老夫人就是三個九十度大鞠躬。

“祝伯母身體健康,福如東海大王八,壽比南山黑熊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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