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禪兒...孃親對不起你...”
臥牀旁，李世民看着躺在病牀上，昏迷之中還在反覆呢喃的長孫皇后，心中越發慚愧。
在其身旁負責把脈診斷的太醫收回手，拱手說道：“稟告陛下，皇后的鳳體已暫無大礙，可是...”
“說！”
“皇后多年受氣疾纏身，加上身體本就氣血有損，日常還需要多加靜養纔是，若是氣血再有動盪，恐怕會遭有不測。”
招來的太醫猶豫再三，還是說出此話。
“哼！靜養？！這都十數年了，我大唐上下千萬子民，竟沒有一人可治好我愛妻的氣疾！”
李世民龍顏微怒，說道。
太醫當即被嚇得全身顫抖，連忙下跪道：“皇上息怒！請恕微臣醫術尚淺，但若是能尋來一人，也許能治好皇后的多年頑疾。”
“何人？”
“前隋朝第一神醫——孫思邈！”
“孫思邈？”
李世民眉頭微皺。
太醫抹着額頭冷汗，說道：“此人醫術高明，但無心官場仕途，曾親口拒絕前隋朝皇帝的邀請，一心致力於醫學，常年走訪於鄉間爲民醫病，若是能有他相助，相信皇后病疾也定然有救治之法。”
“吩咐下去，尋訪此人爲皇后醫病！”
李世民當即下令道，閉眼思索片刻後，再次開口說道：“傳戶部尚書·劉政會、中書令·房玄齡、齊國公·長孫無忌入殿。”
長孫皇后身體暫時無恙，可眼下還有一事事關重要，那就是從杜禪那所獲知‘製冰之法’。
片刻後，立政殿書房處。
齊國公·長孫無忌端坐在椅子上，看着進入殿中的劉政會、房玄齡兩人，眼含笑意。
作爲與李世民多次一同微服私訪西市作坊的‘老常’，他早已明白今日進殿是所爲何事，他聯想到一會兒兩人臉上驚詫的表情，不禁失笑出聲。
“齊國公可是知道今日進殿，所爲何事？”
兩人困惑的問道，對方當前的地位不僅貴爲皇親國戚，也是當朝宰相，負責尚書省左僕射一職。
其位高權重，在當朝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好事，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長孫無忌故作神祕的笑道，但未直接點破。
等待片刻，臉色還有些憂鬱的李世民進入殿內，在場幾人當即施禮道。
“參見皇上。”
“衆愛卿免禮。”
李世民揮手說道，招了招手。
身後的一名太監當即端上托盤，其中放着水杯與他派人特意採集而來的白色粉末。
他未做多言，直接在幾人面前演示了一出‘開水成冰’的戲法，引來兩位大臣連連大呼：“皇上從何學得這神仙術法？！竟如此神妙！”
“此法的來歷無需多問，但通過此法，冰塊可謂是唾手可得...”
李世民回道，刻意看了長孫無忌一眼，目前牧禪的身份有待覈實，他還不想就此節外生枝。
否則，正如他之前對其所說，光憑藉着‘開水製冰’這一手，平民身份的牧禪，哪怕是就此成官封爵也完全不在話下。
“確實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可是，當下若是將此法推出，恐怕弊大於利。”
劉政會作爲唐朝戶部尚書，所掌管的即爲國內戶籍財經一事，考量片刻後說道。
當前正值夏季酷暑，且不說官方的冰窖如何。
這‘開水製冰’的方法公佈於衆，民間那些個堪比黃金的冰塊與手裏的冰票，將立馬被貶的一文不值，多少以買賣冰塊爲營生的人將淪爲乞丐。
其它幾人也點了點頭，紛紛說出其中利弊。
這情況也是李世民刻意爲之，見討論的差不多後，吩咐道：“當前還不宜聲張，先吩咐下去，全力採集收購‘硝石’，其它一切如常，待今年秋冬之際再將此法公之於衆！”
“陛下英明，微臣這就下去着手佈置！”
長孫無忌等待兩人告辭離開後，纔開口問道：“那個‘傻子’坊主...”
“住口，他不是‘傻子’！”
“呃，那個少年該如何處理？若是繼續放着不管，恐怕遲早會引來一些覬覦之人...”
他有些詫異的改口說道，他不明白陛下爲何會突然震怒。
“總之，他的事情暫且隱瞞下來，朕自有其它安排，退下吧，朕今日已有些倦了。”
李世民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平復語氣說道。
在得知牧禪可能是自家的親骨肉之後，他已無法容忍有人再出聲詆譭其名譽，哪怕當下一切還有待證實。
他走到書檯前，閉目沉思片刻，隨後提筆在宣紙上寫下一個‘禪’字。
其一撇一捺間，鐵劃銀鉤，氣勢磅礴，最後一點丹青收尾，其字盡顯霸氣。
他看着字，自語道：“不對，這不對！”
他將宣紙撥開，再次提筆書寫。
一個筆畫剛正，丹青寬厚，與剛纔截然不同的‘禪’字再次出現在宣紙之上。
李世民看着其字愣愣出神，皺眉自語道：“寬以待人，其心向善，但胸無鴻鵠之志，只求平安喜樂，難成帝王之相，可是...”
他閉目思索片刻，腦海中浮現一個少年靈動的身影，喃喃道：
“不爲富貴名利，是爲不爭...”
“不理凡夫流言，是爲不惑...”
“不動小人之心，是爲不凡...”
李世民再次提筆，可卻遲遲未能落筆書寫。
一滴丹青沿着筆尖，悄然滴落於宣紙之上。
“唉，還不夠，遠遠不夠。”
他無奈嘆息一聲，還是該如何寫這‘禪’字爲好，只能棄筆作罷。
轉而念起伴生玉佩上，親自所作詩詞，道：“焰聽風來動...”
唸完前半段後，他語氣猛地一變，聲音高亢起來：“...九龍蟠焰動，四照逐花生。即此流高殿，堪持待月明！”
曾經所做的這首《詠燭》，除了一表相思之情外，後面還有他的年少輕狂與堅持。
他身處世家之中，自幼主動刻苦學文習武，若非這長久堅持所打下的基礎，他也無法成爲這天命之子，當今的大唐皇帝！
因自命不凡，所以不凡！
可爲父者皆望子成龍，何況是身爲一代帝皇的李世民！
他眼神一凝，自語道：“若是非親生骨肉，且讓你一生平安喜樂也並非不可，可如果你真是‘禪兒’...”
“我大唐皇帝李世民的親兒子，又怎能有‘阿斗’之輩！”
“哪怕你本是一隻螻蟻！我也定要讓你成爲這世間真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