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茶館相談
因爲這一道聖旨亂起來的地方不只是寧王府，還有靖國公府，以及和寧王府和靖國公府一切有關的人家，這道聖旨在天京城這攤水裏激起了不小的水花。
林妙手裏拿着明黃色的聖旨，沉默了，她並不討厭顧元熙，甚至她還很欣賞顧元熙，畢竟手裏拿着寧國軍令還安然待在京城裏就不可能是一般人，但是，欣賞是一回事，在短時間內接受顧元熙成爲自己的夫君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對於這件事，她根本沒置喙的權力，這是皇命，是君恩，不容置疑，不容抗拒，只能接受。
“我們林家可以出一位王妃，這是好事啊。”柳氏笑着恭賀道，可是語氣裏帶着明顯的幸災樂禍的意味。
寧王府地位超然，說是大齊權貴第一也使得，但是卻沒有多少人想把女兒嫁入寧王府，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寧王府，將門之府，隨時都有可能馬革裹屍，可能你今天才送走的人，明天迎接的就是一具屍體，普通女子誰能受得了這樣的打擊，歷代寧王妃的身份都不算高，但是一定得有堅韌的心性，能夠承受丈夫兒子隨時戰死沙場的打擊，靖國公府能出一位王妃自然是好事，但前提是這個人不能是顧元熙這個行動不便的寧王殿下。
“謝嬸孃關心。”林妙淡淡地說了句，就轉身回了竹院，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林遙和林曼擔心，也在林靖的授意下跟了上去。
林妙來到這個時代已經整整十四年了，這十四年裏，她已經漸漸習慣了這個世界的生活習慣，甚至是思維方式，但是她畢竟少喝了那一碗孟婆湯，總還有一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裏的，林妙從沒有想過，她的未來，她的人生，會由這一道薄薄的聖旨決定，可能是這些年在元陽山上愜意的生活讓她忘了，這已經不是那個她所熟悉的世界了。
“姐姐，你沒事吧？”林曼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林妙會想不開。
“放心吧，我沒事，不過是一道聖旨，嫁給誰也是一樣的。”林妙笑了笑，示意他們不要擔心。
“怎麼會一樣？”林遙氣惱的說道，林妙是他們靖國公府的掌上明珠，值得這世上最好的男子，如果顧元熙還是以前那個名滿天下的寧王世子，那他們一句話都不會說，哪怕林妙以後要接受喪夫喪子的命運，可是現在的顧元熙實在不是林妙的良配。
“怎麼不一樣，按照靖國公府和蕭家的地位，陛下是不會讓我這麼隨隨便便的嫁了的，看看京城的那些紈絝子弟，其實寧王還是不錯的。”
林遙和林曼雖然也覺得這門婚事並不怎麼樣，但這畢竟是聖旨，是神聖的，不容置疑的，他們只有遵從，況且林妙看起來也並沒有那麼激動，也沒有心如死灰，林遙和林曼坐在院子裏陪林妙說了一會話就離開了，雖然擔心，但是他們實在找不出更多的話來勸慰林妙了。
“小姐，我們應該告訴大公子，他一定有辦法。”待林遙二人走了以後，林妙的貼身丫鬟墨棋就急急說道。
“這件事想必大哥他們也沒有辦法吧，皇命不可違。”林妙的心情倒是平復了一點，淡淡的道。
“大公子他們一定會有辦法的，那個寧王他是。。。”墨畫也道，不過想到寧王以後很可能會是自家小姐的夫君，她硬生生地把後面的話給吞了回去。
林妙這次回京城就帶了四個丫鬟，分別以琴棋書畫命名，可以說是林妙的心腹。
“這種話以後就不要再說了。”林妙吩咐道，語氣已經有點嚴厲了，這四個丫頭從小陪着她一起長大，關係自然是非比尋常，但是林妙也不想她們因爲這個失了分寸。
“是，屬下知錯。”林妙的丫鬟從來不自稱奴婢，而是屬下。
這件事確實讓林妙有點頭疼，不管她嫁不嫁顧元熙，都要好好打算，這有人稟告顧元熙約她明日一見。
“小姐，明天我們要不要去？”
“當然要去，我也想見見寧王，看看他是怎麼想的。”
顧元熙選的地方是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館，雖然地方是偏了一點，但是環境卻是難得的清幽。
“殿下。”林妙向平常一樣行了禮，眼裏並沒有任何的怨懟之色。
“林小姐請坐。”顧元熙也在輪椅上認真地還了禮。
“不知殿下今天請我來所爲何事？”
“本王今天冒昧請林小姐來是想聽聽林小姐對我們這樁婚事的看法。”顧元熙倒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出了他的目的。
林妙並沒有立即說話，反而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
“林小姐不必顧忌，這裏是我寧王府的一處產業，林小姐只管放心說話。”看出了林妙的意圖，顧元熙笑着開口。
“寧王殿下，這可是聖旨，我們有討論的必要嗎？”聖旨的後面一般都帶着不可違抗四個字。
“林小姐若是這樣想的話，今天恐怕就不會來這陪我浪費時間了吧。”
“寧王殿下，若是我說我不願呢，那殿下會任何？”林妙的語氣裏帶着笑意，只不過不知道是可笑，還是苦笑。
“那我自然不會勉強林小姐，林小姐既然不願，那我就想辦法把這門親事退了。”顧元熙的痛苦有些超乎林妙的預料。
“殿下應該知道，這門親事決不是因爲陛下看我們兩個順眼所以才當了這月老。”
“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是我連累了林小姐。”顧元熙慢慢地飲了一口茶。
“這個時候，還說甚麼連累不連累的，殿下應該知道這件事不單單是針對寧王府的，陛下又怎麼會輕易改變主意。”林妙站了起來，走到了窗邊。
“看來清揚和無雙說得對，林小姐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不如林小姐說說陛下這次的用意何在吧。”
“這話不像是他們兩個會說的。”林妙瞭解顧清揚，和莫無雙也是從小的朋友，自認對他還是有幾分瞭解的，這話他們應該想過，但應該不會說過。
顧元熙笑了笑，沒有接林妙的話。
“殿下錯了，殿下當年不該回京。”林妙閉上了眼睛，如果顧元熙沒有回京城，那麼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而顧元熙也可以憑藉寧王府世代積累下來的威望，再加上自身超凡的天賦，承接下寧王府世代的使命。
“林小姐剛纔不是也說了嗎，皇命不可違，再說了，林小姐不是也回來了嗎？”
“你和我不一樣。”林妙回來是因爲靖國公府還在，林家還在，但是顧元熙應該在這京城沒有一點值得留戀的東西。
“林小姐在京城有放不下的東西，我同樣也有。”顧元熙的神色有些嚴肅。“寧王府世代忠義，皇命不可違，既然陛下的聖旨已經到了東境，那我就必須要回來。”
林妙在京城裏放不下的是家人，而顧元熙放不下的是忠義，他是寧王府的子孫，不願意寧王府的名譽因爲他收到一絲一毫的損害。
林妙默然。“但是殿下不應該給陛下機會。”顧元熙不應該給齊皇機會，不應該給齊皇一個認爲能將寧王府覆滅或操縱的機會。
“機會從來就不是我給的，是陛下自己創造的。”顧元熙也苦笑道，弄到今天這個地步，何嘗又是他願意的。
“那殿下後悔過嗎？”林妙問道，如果顧元熙不曾回來，那麼所有的一切都會不一樣，包括關於顧元熙的人生。
“沒有。”顧元熙也淡淡地道，他雖然對齊皇的所作所爲有點失望，但是卻從來沒有後悔過，他已經盡了做臣子的本分，至於齊皇怎麼爲君，他管不了，也不打算管。
“沒有後悔過就好，這世上最難做到的恐怕就是無悔了吧。”林妙笑了笑，她沒有看錯顧元熙，他雖然守着寧王府歷代傳承的忠義，但卻絕不是愚忠，齊皇這輩子恐怕都不會有控制他的機會。
“寧國軍令應該還在殿下手裏吧，要不然陛下也不會費這麼大的功夫把我送到你府裏?”林妙從一直站着的窗邊轉過頭來，看着顧元熙，她忽然覺得，其實嫁給顧元熙也不是那麼糟。
“當然在。”其實寧國軍令在不在顧元熙手裏並沒有甚麼兩樣，反正東鏡的將士不會再聽第二個人的命令。寧國軍令代表的不過是名正言順，和寧王府世代的威望比起來實在算不上甚麼。
“殿下是東境主帥，而我父親也曾統率南境靖武軍，把我們兩個拉在一起，陛下總不見得是跟自己的萬里江山有仇吧?”林靖雖然已經交還帥印，但是一個將軍在軍隊裏的影響力絕對不會是一枚帥印軍令可以決定，就像顧元熙可以隨意調動東境大軍一樣，林靖同樣可以做到。
顧元熙沉默着，對於他和林妙的婚事，他也想到過很多種可能性，只是不願意去相信罷了。
“如果殿下在東境起事，那我父親可能在南境起兵相應？”
“不能。”東境和南境之間差我的不僅僅是距離，還有數十萬的大齊精兵和齊皇的心腹，就算顧元熙真的有那個心思，那林靖也做不到，況且起兵造反，最難控制的就是人心，怎麼讓南境大軍心甘情願，義無反顧地跟自己走，就是林靖首先面對的難題。
“那如果殿下真的起兵了，我靖國公府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