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馬上要嫁人了,還有臉說小,趕明兒她嫁了人,你跑她婆家說她還小。我要是你,立馬煽她的臉!不知好歹的東西,你小叔念着甚麼,纔給你說了這門親事,不就是因爲你是李家的孫女,才得了這門親事。”坐在椅子上的楊氏橫眉冷眼道。
趁着楊氏罵人的空,林心兒環顧起屋內,在北牆的中間,放着一張四方高桌,在桌子兩邊各放一張簡陋的四方椅,東邊椅子上坐的是林老漢,依次坐在高凳上的是林家旺和林家貴,西邊椅子上坐的是楊氏,在她下首,坐在矮凳上的是林家貴媳婦王氏。
王氏算是屋內一道靚麗的風景,身穿一席紅色的綢緞衣裙,梳着一個流雲鬢,戴着一支蝴蝶金衩,普通的容顏,在白皙的肌膚襯托下,略些幾分姿色,約模二十五歲左右,高傲的眼神,譏諷一閃而過。
林心兒心下頓時瞭然,王氏在笑她們癡人說夢,她定是知道內情,嫁到京城趙府,是一場陷阱。
除了他們五人之外,所有人都站着。
連林家旺的媳婦都安安靜靜的站在楊氏身旁,只是一身豔麗的妝容和衣服,略些惹眼,依靠在她身邊的是二女兒林桃兒,一身白衣粉裙,嬰兒肥的圓臉,白白嫩嫩,一雙鄙夷的目光投向林心兒。
二房林家盛一家人,卻是一個人都沒有過來。
忽然間,林桃兒頭髮上的蝴蝶金釵,吸引了林心兒。
與王氏頭髮上戴的金釵一模一樣,莫非是王氏送她的?四房林家貴與大房林家旺,一向走的近,京城的親事,是他們兩家一起謀劃的。按理說,林家旺家兩個女兒年齡比她大,婚事在她前面纔是。畢竟林杏兒已經十四歲,林桃兒比她大二個月。
算八字之說,趙氏信,她不信,京城趙府是真是假?高門貴府怎會輪到她?父母懦弱老實,大伯林家旺和秦氏精明狡猾,四叔林家貴和王氏冷血無情,二伯林家盛和周氏最會耍小心眼。李家凡是有的好事,從未輪到過她家!
林心兒心中有了計較,對楊氏回之一笑,道“自然是好親事,我自知醜笨,不敢高攀,京城的親事,怕只有桃兒姐才配得。”
冷不防的被提到,林桃兒怒火瞬間升起,立馬反擊道:“想讓我替你,心眼真毒,你再敢打我的主意,撕碎你的嘴。”
“心眼真毒?明明是門好親事,姐姐爲何氣惱?”林心兒一臉疑惑道。
林桃兒一時不察,說露了嘴,又氣又急,不敢再說話,扭頭抱着秦氏的胳膊撒嬌道:“娘,她欺負我。”
秦氏一雙杏眼看向丈夫。
林家旺咳嗽了一聲,沉聲道:“夠了,娘們家說的話能算數?”轉頭看向身後的二兒子道:“書成,去地裏把你三叔叫回來。”
“爹,對,還是讓三叔回來發句話,三嬸子才能不再胡攪蠻纏。”林書成斜眼看着林心兒,嘲諷道。
“爺爺,天氣炎熱,二哥不知道咱家地在哪,我帶二哥一起去。”林心兒對着一直沉默的李老漢說道。
“去吧。”李老漢不耐煩道。
楊氏氣的將頭一扭,罵道:“一天不折騰,心裏就癢癢,早晚要讓她們拖累死,當初我就說,生下來就死爹孃的女人不能娶,克父母,命硬。敢情我說話不管用,誰把我看在眼中了,我既然是多餘的,敢早晚的先讓我死,你們也能如意。”
說最後一句話時,突然轉過臉,一臉兇狠的看着趙氏。
趙氏低聲抽泣了起來。
比起嘴巴惡毒,楊氏自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楊氏越生氣,林心兒就想表現的十分開心,笑道:“奶奶別生氣,氣壞了自個身子,自己受罪,是吧?爺爺。”
楊氏咬着牙又要開罵。
林老漢拍了一下四方桌。
楊氏岔岔的閉了嘴。
林心兒緊跟在林書成身後走了屋子,一出院門,追上林書成,傻笑道:“二哥風度翩翩,鎮上客店的牛家二女兒真是好命,能嫁給二哥爲妻,多少女子都想做二哥的妾室,苦於沒有機會。”吹捧完,見林書成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猶豫道:“聽說牛家的規矩,女婿不能納妾?”
“納不納妾,不是他們說了算。懂嗎?”林書成一挑眉頭,瞪着林心兒道:“我願意納妾,誰敢說一個“不”字?”
林書成怒火中燒的表情 ,與林桃兒一模一樣。對待這種人,用激將法最管用,她笑道:“二哥,納妾要花很多銀子,你也拿不出來啊,有人在背後說,牛家當初不同意呢,說二哥下定的禮不夠呢!”
“我給牛家下的禮,足足花了兩百兩銀子,在咱們鎮上,誰家有這麼風光,咱們村上的人都沒見過這麼多銀子,要不是他們說......”林書成自知失言,不再繼續往下說,丟給林心兒一記白眼,呵道:“你一個丫頭家,管這麼些閒事做甚麼,等你嫁了京城之後,咱們家也跟着沾光。”
“天高皇帝遠,能沾甚麼光!又不能給哥哥謀個一官半職。”林心兒失落道。
林書成嘴角一瞥,皮笑肉不笑道:“我是做不了官,四叔倒能做了官,你嫁到京城趙府,得到好處最多的還是四叔,二百兩銀子和一個官職來比,相差太遠了。等四叔上任後,咱們一家人都得跟着去享福。”
“四叔不讓你們去呢?”林心兒一臉天真的問道。心裏卻冷笑起來,原來是賣她啊,趕情她爹孃都被矇在鼓裏。
“他敢?”林書成急眼道。
林心兒若有所思道:“四叔若是拒絕,也屬情理之內,怨不得四叔,畢竟,這麼一大家子人,全靠四叔一人養活......憑甚麼啊?”
“你懂甚麼?愚蠢的丫頭,爲了他當官,咱家出了多少力?要不是我父親出謀劃策,能有這機會,縣城內的秀才多如牛毛,有幾個能做了官!”林書成斥責道。
林心兒笑道:“二哥一席話,讓我茅塞頓開。京城的趙公子今年五十幾了?”
正得意的林書成,隨口道:“六十多歲了,妹妹嫁過去,再等個幾年,趙公子一歸西,整個趙府都是妹妹的。”
“哥哥好聰明。”林心兒誇讚道。
林書成丟了一記白眼,冷哼一聲。
輕風吹過,拂過臉頰,視野內一片空闊的田野,尋不到盡頭,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野草味,猛吸一口氣,清新舒適傳入身體每個神經。
一個妙齡少女提着竹籃走過。
“娟兒?”林書成驚喜的喊道。
少女停住腳步,瞪了一眼林書成,陰陽怪氣道:“林公子馬上要娶大戶人家的女兒,還能看到我這個村姑,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的!”
林書成柔聲哀求道:“好娟兒,別惱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父母之命,一言難盡,縱然我與父親鬧翻了,還是退不了親,好娟兒。”
“騙子!畜牲!”少女跺腳罵道,轉身哭着跑了。
看到林書成呆愣在原地,林心兒急聲催促道:“二哥,快去追啊,女孩子心軟,一鬨就好了。你再不去追,以後沒有機會了。”
林書成一甩袖子,抬腿去追。
望着遠去的兩人,林心兒彎起嘴角,臉上浮現出壞笑,嘀咕着:“自古少年愛風流”。大伯好算計,賣她幫林書成娶妻,她就讓他們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五月份還不算農忙之即,莊稼地裏的農人並不多,綠色的小麥結出飽滿的果實,再過一個月,麥穗變黃成熟,家家戶戶開始收割小麥,那時,將是真正的農忙。
林書柏獨自在地頭間捉蟲子玩,在他旁邊有一個竹藍子,用一塊藍布蓋住。在小麥地的盡頭,林家富和林玉兒父女倆,一前一後,正彎腰撥草。
“書柏。”林心兒喊道。
林書柏抬頭,一臉興奮的說道:“二姐姐,快來幫我捉螞蚱,捉滿一盤子,晚上就能喫炸螞蚱了。”
“我來叫咱爹回家。”
“回家喫飯嗎?咱爹今天帶了午飯,中午在地裏喫,省的來回跑一趟。”
林心兒扯了扯嘴角,大聲喊了兩聲。
一道回聲傳來。
等了片刻,林家富和林玉兒滿頭大汗從地裏跑過來,一出小麥地,林家富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汗水,問道:“啥事?”
“爹,二伯父呢?”林心兒問道。
她替林家富鳴不平,一家人都在家中閒着,只有林家富,帶着十五歲的林玉兒和八歲的林書柏下地幹農活。
“你二伯父有個好友家辦喪事,他去一趟幫幫忙,到太陽落山就回來。”老實巴結的林家富笑着說道。
林心兒知道二伯最會耍懶,說道:“爹,二伯父一家人都沒有來,奶奶一直說地裏農話會靠二伯父,我知道你不願意計較。只有一事要告訴爹。”
“啥事?”林家富坐在地頭上,抬起黝黑的臉問道。
林玉兒見沒她啥事,擦了擦頭上的汗道:“你們先說着話,我去地裏拔草,把這一塊地弄完。”
“姐,你歇一歇吧。”林心兒看到林玉兒的頭髮都溼透了,指了指自己旁邊道:“姐,你坐在我旁邊,也聽一聽。”
林玉兒笑了笑,坐下了。
“爹,京城趙府的趙公子年過六旬,因這門親事,他給了大伯父二百兩銀子,許了四叔一個官職。現今,大伯父已經將二百兩銀子給牛家下了定,替二哥哥娶妻用。爹,你知道這些事嗎?”林心兒簡潔明瞭的說道。
林家富嚇了一跳,立馬從地上站起道:“你聽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