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嫂子，我剛纔想做六盤菜，才炒兩盤菜，八盤菜會不會多了，咱娘那裏，怕是會不高興吧？”正炒着菜的趙氏抬頭問道。
周氏冷笑一聲道：“隨你的便，俺不管你的事，我就過來幫個下手，炒甚麼菜，怎麼炒，你說了算。”
“二嫂，我沒別的意思。”趙氏聽到周氏語氣不好，連忙解釋道。
周氏冷着臉，走到鍋臺前，拿起鏟子，將鍋中的肉盛出來一塊放在嘴裏，喫完之後，皺眉道：“你又把肉炒老了，告訴過你多少次，嫩的肉才香，你嫁咱家來十幾年，咋還不會炒菜，真是越炒越難喫。”將鏟子將鍋內一扔。
冷眼看向林心兒道：“你個死丫頭，火燒的太急了。你到是好命啊，可惜是個不知好歹的，既然趙府你不願意嫁，你二伯父倒是有一門好親事，不曉得你願意不願意？那可是......”
林心兒抬頭道“不願意。”
“呦，死丫頭，還長本事了，給誰說話這麼兇啊，真是有娘生沒娘教的畜生，我可沒有你大伯孃那好性兒，瞧瞧你這副死德性，你二伯父說的那門親事，你願意不願意，有甚麼關係，你爹孃同意了就行。”
“二嫂，心兒還小，不着急嫁人。”趙氏小聲道。
“還小？”周氏冷笑道：“都會偷漢子了，還小？退親，偷漢子，名聲壞掉了，將來能嫁甚麼人，告訴你們，我好心幫你們，換了別人，誰敢給你們做親，哪個不怕被男方家罵死，這門親事，倒是個好親事，因爲離咱們西林子村遠，別人也不知道心兒的那些醜事，嫁過去之後，也不擔心將來會傳過去。”
眼看周氏又要滔滔不決的說起來，林心兒打斷她的話道：“二伯孃，謝謝你好心，我一輩子不嫁，願意當尼姑，倒是二伯孃，替果兒姐姐多操點心，奶奶平日裏最疼果兒姐姐，有她發話，嫁到趙府不成問題。”
“你以爲這麼簡單，人家趙府能同意？”周氏氣道。本來憋了一肚子的氣，好不容易隱忍了下來，現在聽到林心兒又提到，肚子裏一團火氣上升。
趙氏害怕二女兒再惹惱了周氏，連忙呵斥道：“心兒閉嘴，不要胡說八道。”
“娘，我說錯了嗎？趙府沒有見過我和果兒姐，讓果兒姐用了我的名字嫁過去，誰會知道呢？京城那麼遠，咱們村上的人都沒有去過，以後也不可能有人去，替嫁之事，一輩子捅不破，二伯孃，你說對嗎？”
“對倒是對，你這麼替你果兒姐姐着想，我怎麼能不替你着想呢，你與你果兒姐姐一起出嫁，把你嫁給二伯父的乾兒子，也不算虧待了你，此事就這麼定了，我去給你大伯孃說一聲。”周氏一說及此，眼睛有了笑意。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林心兒笑道：“二伯孃真是爽快人，辦事又周全，給大伯孃說一聲，倒不如給奶奶說一聲，現在奶奶正生氣，聽到二伯孃的主意，肯定高興。”
“先給你大伯孃說一聲吧！”周氏不確定道。
林心兒笑道：“二伯孃，你自己去告訴奶奶，此事就是你的主意，功勞是你，大伯孃去告訴奶奶，就成了大伯孃的主意，功勞全是大伯孃。雖然大家都說大伯孃處事周全，頭腦精明，是我娘和二伯孃所不能及的。”
周氏冷哼一聲，扭頭出了柴房。
見周氏走遠了，趙氏才一臉不滿的低聲道：“心兒，你老是跟着二伯孃攪合她家的事做甚麼？你剛纔跟你二伯孃說的一番話，到了你大伯孃耳中，怕又得罪了你二伯孃，你咋掉了一次井，嘴巴老是愛說閒話了，仔細得罪了人，討不得好。”
“娘，你沒有聽明白嗎？”林心兒問道，見趙氏一臉不解，她終於知道爲啥都欺負趙氏了，於是，耐着性子解釋道：“二伯孃剛纔來，是爲了給我說親，以前沒提起過的事，爲啥大伯孃去了一次二伯孃屋內，二伯孃就生了這想法？因爲二伯孃想讓果兒姐姐替我嫁趙府，大伯孃不同意，又不好拒絕，就拿咱們當刀使。”
趙氏眼中依舊是不解。
“娘，二伯孃說我與果兒姐姐一起出嫁，是認真的，對外說我嫁到趙府，果兒姐姐嫁給二伯父的乾兒子，但中途，再替換。這個主意要瞞誰？要瞞着四叔。”林心兒分析道。
“爲啥瞞你四叔？”趙氏疑惑道。
“京城親事，明面上是大伯父牽橋引線，背地裏，卻是四叔一手促成，替嫁！大伯父是無所謂，四叔態度堅定，不同意。爲甚麼不同意？有貓膩，此事不簡單，大伯孃想暗地裏做，咱們挑明面上說。”
林心兒說完之後，見趙氏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瞬間，眼睛含了一層水霧，“我太傻，竟然沒有往深處想一想，你二伯孃，突然給你說親，透着古怪，剛纔屋內發生的事，你二伯孃一清二楚，是你大伯孃告訴的嗎？”
“不是，是二伯孃在窗戶外偷聽的。”林心兒肯定的說道。
趙氏吃了一驚，回想道：“你二伯孃最愛聽牆角，我以前半夜起來上茅房，碰到過幾次，她在咱們屋窗戶邊站着。”
聽牀角？
周氏挺齷蹉的。
當趙氏又炒好了兩盤子菜之後，林玉兒才從上屋裏出來，一頭鑽進柴房，就蹲在林心兒身邊，嘀咕道：“不知道咋回事，奶奶把二伯孃給罵了，我還想再聽聽，咱爺讓我出來看菜炒好了嗎。”
“又炒好了兩盤子菜，你去上屋送兩菜，怎麼待這麼久？”趙氏心下知道周氏捱罵的原因，變岔過話題，問起林玉兒話。
“爺爺讓我把桌子和凳子都擦乾淨，小叔在縣城喫飯都是體面，咱家雖然差了些，至少得乾淨了，又掃了地，擺上了菜，去奶奶屋裏要了一壺酒，洗了三個酒杯，放在桌子上，纔想倒上酒，就被爺爺給支出來了。”林玉兒站起身說道，看着鍋內正翻炒的菜，肚子發出了一聲響，她又連忙蹲下身子。
“你和你爹中午沒有在地裏喫飯嗎？”趙氏看了一眼大女兒問道。
林玉兒連忙笑道：“地裏活多，倒是帶了三張餅子，還沒來的及喫呢，心兒就去把我們叫了回來，我回到家裏，就把三張餅子交給了奶奶。”
“一會等咱們喫飯了，你再喫吧，先餓一會也沒啥關係。”趙氏雖然話這麼說，心裏還是有一點難過，天沒亮時，丈夫就帶着大女兒和小兒子去地裏勞作，臨走時，每人喝了一碗水，吃了一張餅子，這都一天了，能不餓嗎？
想到此，看了看蹲在地上瘦弱的林心兒，自責道“你妹妹一天都沒有喫一口飯，又差一點丟了命，和果兒一起去井裏打水，她卻先掉在了井裏，惹得你奶奶一通罵。”
“娘，我掉井後，誰救的我？”林心兒忽然問道。
趙氏一愣，恍然大悟道：“我一着急就給忘了，當時有人來喊我，說你掉井了，被王家小公子給救上來的，我去找你時，你已經被王家小公子背到半路了。那小公子把你交給我就走了，幸好人家救你，才保住了這條命。”
“王家小公子是個好人，聽說今年考秀才，老天保佑他考中。”林玉兒唸叨着。
“改日咱們一起去王家謝恩，王家是大戶人家，雖然住在咱們村上，但早晚要回省城的，聽人說王小公子考不考秀才，將來都能做官。”趙氏將鍋中炒好的菜盛出來，遞給林玉兒道：“你先去送這個熱菜，再回來端剛纔盛好的兩盤菜。”
林玉兒雙手接過。
趙氏往鍋中倒入一點油，放上切好的蔥段和薑絲，扁炒幾下之後，放下花椒和紅辣椒絲，翻炒幾下之後，將芹菜倒入鍋中，加入半勺子涼開水，開始在鍋中不停的翻炒，待到芹菜變老之時，倒入鹽，盛盤。
一直燒鍋的林心兒，看到趙氏炒菜的步驟都是一模一樣，她終於知道周氏剛纔所說，沒有說謊，趙氏廚藝確實很差。
“娘，你每天都是炒菜，不能換個方法做菜嗎？比如說燉，煮，炸之類的做法，那樣更好喫的。”林心兒小心的提意道。
趙氏放下手中的盤子，將碗中的涼水倒入鍋中，彎腰，將土鍋內燒的正旺的木柴拿出來，放在柴灰之中，見木柴火已滅，才抬頭道：“你個傻子，菜都已經炒好了，還燒甚麼火呢，倒是你，越來越傻，你說的燉，煮，炸，哪樣不費火費油的，就是炒菜，就省油省火了，你這般不會過日子，只怕，是越過越窮。”
“娘，說的有道理。”對於趙氏的精打細算，林心兒禁不住佩服，在趙氏眼中，喫飯只是爲了活着，並不是美味。
她一個喫貨，做不到！
趙氏站在柴房門邊，伸頭向正屋門處看，見房門緊閉，看不到任何清況，林玉兒還沒有出來，她又走到另一個大鐵鍋前，打開鍋蓋，香噴噴的小米粥散發着香味，她吸了一口氣，將鍋蓋又重新蓋上道，“心兒，你在這裏待着，我把這三盤菜送到上屋。”
“娘，兩隻手，端不了三盤菜。”林心兒答道。
趙氏眠嘴一笑，拿起放在柴堆上的破筐子，將兩盤菜放進去，用右手拎着筐子，左手端起另一盤菜，看着林心兒道：“這不就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