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年屈辱

清晨一陣雞鳴犬吠,跟着大鵝撲棱翅膀的聲音,沉睡的白石村像被點燃的乾柴,鬧騰起來。

炊煙裊裊,青山綠水,一個瘦削的身影在山間小道上艱難移動。露水打溼了少年的褲腳,汗水弄髒了衣襟,除了蟲鳴鳥叫,偶爾還有少年的喘氣聲。

踏進村頭,不少屋前的田埂上都有人影,少年卻一個都沒打招呼,自顧自地挑着柴架,提着竹籃往家走,當然也沒人理睬。

“傻子!怎麼回來這麼晚?”

剛跨進院子,一道尖細的聲音劃破空氣,晴天霹靂一般在少年耳中炸響。

少年叫做葉海,不是真的傻,只是家庭遭遇了變故,入贅做了上門女婿後又常遇冷眼,變得更加自閉了。

被吼罵慣了,少年也不氣惱,不緊不慢放下柴架,順帶擦掉臉上的汗珠,半天之後才把竹籃遞過去,裏面有新採的藥材。

準丈母孃王秋菊早受夠了葉海的窩囊樣,提起掃帚就要動手,瞟見竹籃裏躺着一株靈芝,才暫時收了手。

“不過是個赤芝!”王秋菊見那藥材並不值甚麼錢,甩手便砸在了葉海臉上,跟着啐了一口,“沒用的東西!”

感覺還不解氣,王秋菊又一腳踏在靈芝上,踩得稀爛。

白石村盛產藥材,王秋菊夫姓的白家,一度是白石村最有錢勢的藥材世家,把生意做到了縣城,方圓百里無人不知,雖然意外死了當家男人,但家底還在。

寡婦門前是非多,多少雙眼睛盯着白家的門。

無奈唯一的兒子不成器,王秋菊還有個女兒倒是出挑俊俏,卻被過世的公公定了娃娃親,許給葉海這麼個窩囊廢。

王秋菊大清早氣得壓根疼,憤憤去了堂屋。

“葉家的廢物,又惹我媽生氣了?”

還沒等葉海緩口氣,響起一道不友好的聲音,屋裏走出一個胖碩的青年,衣衫鬆垮,露出肚子上的肥肉。

白家唯一的男丁白浩,葉海惹不起,也不搭理,自顧自地俯身,清理被王秋菊踩碎的靈芝渣,只是還沒等收手,就感覺手背一陣刺痛。

白浩被一個窩囊廢無視了,氣不過要出口惡氣,一腳踩在葉海手上,又把整個身體的重量加了上去。

若不是土質的地面,葉海的手骨怕是要被碾碎了,痛得額頭上繃起青筋,後背上汗珠直冒。

“廢物,看甚麼看,不服氣嗎?”白浩不依不饒,咬牙威脅道,“受不住就滾出白家,別糟蹋我妹!”

傻子,廢物……白家母子從來沒把他當人看。像他這種入贅女婿,被村裏人叫做“倒插門”,是一個帶着調侃和挖苦的字眼。

父母過世後,葉海就被白老爺子收養,當初白家和葉家關係極好,連葉海的父親也要叫白老爺子一聲乾爹。

後來白家唯一的孫女白馨兒,和葉海更是被定了娃娃親。

如果不是白老爺子,葉海恐怕就成了流浪兒,最終餓死街頭。更重要的一點,白老爺子臨終要葉海答應,重振白家的藥田產業。

“你是白家的人,我不動你。”

葉海難得擠出一句長句,在白浩聽來卻是侮辱。

“你是在威脅我嗎,廢物?”白浩說着把踏上去的腳又碾了碾,痛得葉海嘴脣顫抖。

葉海的埋汰樣兒,讓白浩得到極大的滿足,不屑地叫囂說:“我勸你趁早死心,早點滾出白家。很快就會有人上門提親,別耽誤了白家的好事。”

“有人生沒人養的東西!”

“你說誰沒人養?”兔子急了照樣咬人,白浩的話觸碰了葉海的底線。

“說的就是你,雜種!”白浩盯着腳下,一向懦弱的葉海棕黑色的瞳孔周邊佈滿血絲,心中不禁一顫,那一道凌厲的目光竟然讓他感到一絲驚恐。

“看甚麼看?”白浩心中的波動只是一瞬間,馬上又囂張起來,怎麼能被一個窩囊廢嚇到,“你就是個廢物,在我們白家混喫混喝這麼多年,你們葉家就該絕後,怎麼留了你這麼個東西?”

白浩的這一番話實在歹毒,辱罵他就算了,還把整個葉家都捎帶上,葉海這麼多年憋悶的窩囊氣瞬間爆發,要把胸腔漲破了。

猛然大吼一聲,葉海一下抱住了白浩的大腿,白浩壓根沒想過葉海敢反抗,重心失穩之後蹲坐在了地上。

葉海並沒有鬆手,怒吼着抱住白浩的大腿,把白浩死死地摁在地上。

“幹甚麼,快放手,忘恩負義的東西!”屋裏的王秋菊聽到響動衝了出來,尖細的聲音讓葉海從發狂的狀態緩了過來。

葉海從地上爬起來,被白浩踩過的手已經紅腫,泛着血痕,瘦弱的身體隱約散發着汗氣,一雙泛着血絲的眸子迸射出視死如歸的凌厲。

王秋菊從來沒見過她眼中的傻子有過這樣駭人的狀態,畢竟是個婦道人家,心裏頓時有些發虛。

白浩本就外強中乾,窩裏橫,也被突發的狀況嚇懵了,一反常態被王秋菊攙着回了屋,母女倆都悶聲沒敢讓衝突升級。

“你招惹那個傻子做甚麼,傷到了沒有?”

葉海呆立在門外,精神還有些恍惚,聽見屋裏母子的對話。

“媽,你真要這個廢物當我們白家的女婿嗎?妹妹嫁給我說的那個人,結了親家,白家纔有翻身的機會!”

“這是白家老爺子定的,祠堂裏拜過祖宗的——除非那個傻子毀約……”

後面的對話葉海聽不清,也不想關注,被冷風一吹,清醒了許多。葉海從懷裏摸出一塊玉佩攥在手裏,感覺精神還有些恍惚。

葉海這麼遲迴來,就是因爲撿了這塊玉佩,莫名其妙昏了過去,等醒來就感覺記憶裏多了許多未知的信息。

醫道,農經、風水……各種祕法,玄而又玄。

葉海走神了沒一會,就聽見白家的門被人撞開了。

“白家寡婦給我出來!”

不等屋裏三人反應過來,幾個中年大漢就破門而入,爲首的是一個瘦小的老者,身後一個大漢還揹着一個六七歲的小孩,看樣子病得不輕。

“李老頭你甚麼意思?”

王秋菊皺了皺眉,她可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潑婦,加上家大業大,在鄉里誰都敢得罪,此時被叫做寡婦,哪能有好脾氣,也不管眼前這人是村裏輩分高的老人,直接破口大罵起來。

“大清早就來扒別人家門,都半截身子進了黃土的人了,嘴巴怎麼這麼不乾淨!”

李老頭咳嗽兩聲,一向沉穩的他恨不得把白家院裏的三個人生吞活剝了。

“看看我孫子這樣,你白家今天要不給個交代,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討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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